第二十七章长夜将尽 (第10/13页)

麻烦的根，靠近自己的人会被拖入泥沼。

    陈亦然盯着他看了两秒，像确认他这一问是真心、不是试探。他伸手，将对方眉骨上那一撮微微倒伏的发丝顺回原位，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我会後悔——如果我明知道自己想靠近还假装後退。我这一行最怕的是以理X为名的逃避。你不是我的麻烦，你是我的选择。」

    江知远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用力闭了闭眼，再慢慢睁开。他像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重重点了一次头，喉结上下滑动：「好。我会努力相信这句话，不把它撕烂。」

    两人又一起做了两轮呼x1。呼x1之後，江知远忽然想起什麽，从床边cH0U屉翻出一张卡片大小的速写纸，递过去：「我本来想明天给你。既然今晚睡前做了这麽多程序，就当奖励。」

    纸上是简练的线条：一盏床头灯，一个靠枕，两只交叠的影子，影子像在光下互相照看。角落写着一行小字：「有人在。」

    陈亦然收好那张纸，塞进自己的钱包透明夹。他没有喧哗式地道谢，只是握住对方的手背，拇指落在那枚薄薄的青筋上轻轻按了按。这个不言而喻的谢意把房间又拉回更低的频率。外头偶尔传来轮胎压过积水的声音，像有人在远处把夜慢慢向前推。

    安静过了几分，江知远开口，语速很慢，像怕打扰这份稳定：「我想明天除了回覆公关，还想先把孤儿院的提案写个草稿。不是写给院方，是写给我自己。把我怕的都列出来，把你说的每一步也写上去。这样我b较不会在情绪起来时失去方向。」

    「我可以帮你把步骤转成时间表。」陈亦然接着把专业化成生活，「每一步都附上一个如果我做不到，亦然会怎麽做的备注。你不用一开始就靠自己到底，靠我也在计画里。」

    江知远「嗯」了一声，像终於允许自己把重量分一些出去。过了会，他又像想起一个细节：「我们之前说去海边……我忽然想把那件事提前一点。不是逃避，是在长跑里设一个补给站。哪怕只去一天，我也想在下一波新闻来之前，看一次真正没有话语权的海。」

    「周末。」陈亦然很快给出时间，「我调班。你准备你要带的笔和纸，我准备路上歌单和便当。这次我不当医师，我当司机和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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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当乘客和……吃货。」江知远被自己的词逗笑，笑声轻，但乾净。他挪近一点，把额头轻轻抵在陈亦然的肩头，像把脑子里最後一点噪音也交出去。「亦然，我好像真的有点困了。」

    「那就睡。」陈亦然把床头灯转暗，再转暗一格。昏h的圈从蜂蜜sE收成琥珀sE，最後像一颗温热的糖被夜慢慢hAnzHU。就在他们的呼x1要完全拉平的时候，走廊尽头忽然传来极轻的金属碰撞声，像钥匙落在玄关地垫上，又像谁轻敲了门框一下。

    两人几乎同时睁眼。陈亦然先b了一个「等我」的手势，披上外套下床，脚步压得极轻。江知远没有逞强跟上，他把握力球握在手心，让身T留在被窝的重量里。几秒後，玄关传来锁孔转动的声响，是熟悉的节奏。陈亦然把门链先挂上，从猫眼看出去，沉默一瞬，才回头压低声音：「是管理员，说楼下有记者闯进车道，请我们暂时别外出。他们会报警，并调监视器。」

    江知远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把心口刚冒出的火苗压回去。他点点头，换来一句也压得很低的回应：「知道了。麻烦他们。」

    门外脚步远去，走廊重归安静。陈亦然回到床边，坐下，没有立刻躺回去，而是把江知远的手又握起来：「程序有更新——遇到外部突发，我们先确认讯息来源、评估风险、制定暂时行动：一，今晚不出门；二，窗帘拉实；三，所有通知到九点前静音。这样可以吗？」

    「可以。」江知远的「可以」b刚才更稳。他自己拉紧窗帘，回到被窝，像一条终於找回海湾的鱼。「我忽然觉得奇怪。以往只要有风吹草动，我就会想跑。现在……我不那麽想了。」

    「因为我们已经把能做的做了。」陈亦然把手放回枕边，「规则在，备用方案在，握力球在，我在。跑不是唯一选项。」

    「好。」江知远阖上眼，嘴角有一点很浅的弧度，「那我先睡，你负责值夜。」

    「明早九点换你值日，回公关讯息。」陈亦然故作严肃，语尾却带笑。他把那张写着「有人在」的速写纸又从钱包里取出，塞进床头书里当了书签，像替今晚画下标记。外头的世界还在运行，新闻还在编辑台的灯下翻涌，但这间卧室里，节拍是他们自己定的。两人的呼x1终於重叠成一个长而平的线，从此刻延伸到晨曦之前。

    夜sE在窗外静静铺展，像一张无边的墨纸，将城市的光芒一点点吞没。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淡h的灯光打在画布与木地板上，映出两道斜长的影子。江知远坐在画桌前，背脊笔直却透着僵y，视线落在桌上的画笔和未乾的颜料上，彷佛那些颜sE可以替他回答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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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亦然坐在沙发另一端，没有开口。他知道任何一句急躁的话语，都可能让刚刚勉强平息的情绪再度掀起波澜。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距离不远，却像隔着整个城市的夜。他能听见江知远的呼x1——一呼一x1间带着细微的颤抖，也听见自己x口不规律的心跳，像是在暗中回应。

    时间在这样的静默中缓慢拉长。窗外偶尔传来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像极了谁在远方低声叹息。江知远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没有看向陈亦然，只是盯着桌上的一支画笔，彷佛那是唯一的支撑。这一刻，他像一个被推到悬崖边缘的人，明明知道再後退一步就是深渊，却又无法向前。

    陈亦然终於打破沉默，声音低而温柔：「今天的一切……一定让你很累吧。」这句话没有带任何指责，只是一种单纯的关心，如同在漫长夜里递出的一杯温水。

    江知远的肩膀轻轻一颤，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麽，却又把话咽回去。片刻後，他微微偏过头，眼神仍旧避开陈亦然的视线：「他们……不会停下的，不管我们怎麽做，他们都会写成另一个版本。」他的声音低哑而带着沙砾般的质地，每一个字都像在夜sE中划出一条细裂。

    陈亦然望着那双暗cHa0汹涌的眼睛，心口一紧。他缓缓起身，走到江知远身旁，动作小心而克制，彷佛怕惊动一只受伤的鸟。「也许他们不会停下，」他轻声回应，「但我们可以选择，不让那些声音改变我们。」

    江知远微微抬眼，视线与他相撞的瞬间，灯光在两人的瞳孔中交错，像是在夜里燃起一缕微弱却顽强的火光。

    江知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像是在描绘一条无形的线。他的呼x1时快时慢，眼底的光影像一场难以平息的cHa0汐。外界的攻击已经让他疲惫到极点，而陈亦然的话语，像是夜sE里唯一的浮木，让他既想抓住，又害怕抓住之後再一次坠落。

    「你怎麽能这麽确定？」他终於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就算我们不理会，他们还是会继续写、继续猜……那些眼光，会不会有一天把我们都b疯？」

    陈亦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靠近一些，语气柔和却坚定：「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我们可以选择活在我们自己的节奏里，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