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擦一擦 (第2/2页)

   方山挺直腰背，端坐，回答说：“我今日在山上一直等你。但是看你太久了没上来。本来有仙鹤的……我就下山看看，半路上遇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如果你一直没来，应该是方知悲把你带走了。掌门师兄知道，我本来一开始不想收徒的。我以为是师兄……”

    方山的话一止。

    叶谨的眉在这段话之中紧皱又舒展，最后又开始皱眉。方山把自己的话掐断了。

    方山补一句：“你已经喊过我师尊。现在，我是你师尊，你是我徒弟。”

    叶谨还是第一次看见方山这个表情。他记忆中的仙尊一直冷漠，应该属于岩石或者冻冰。虽说现在也没啥表情，不过叶谨还是觉得不太一样。直到方山说“我是你师尊，你说我徒弟”这句话后，叶谨就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方山终于看见自己了。

    叶谨又气又想笑，还觉得自己挺难过的。他在玄一宗这么多年，等这句话都把自己等烂了。

    他最后的年少时光都停留在了上峰。红枫树下自己画着白线，照着棋谱用黑色灰色的石子摆棋谱，石子是做杂役活的时候收集的，只因他看见方山书房里有一副棋盘，上面落了子，他就想学。心想学会了，能跟师尊下棋，是不是师尊就会承认自己。

    叶谨听见耳边一声轻轻脆脆的声音，像是手里捏着的小小石子落到了白线画的棋盘上。

    叶谨开口说：“我的心性不适合学剑了。”

    不是的，那是方山推门离开的声音。仙尊从头到尾都没看过自己。所以他掌中的石子跌出手掌，落到了地上，发出轻轻脆脆的声音。

    他真的不适合学剑了。玄一宗要他们心性沉稳，要道心坚固，要像手中长剑一样。

    可他离开玄一宗后，为了活下去，什么招数都用。逼到死路上，甚至能用自己的身体讨好处。什么好用，就用什么。他在那之后，不用剑，不会，也不想学。

    人人都知道叶谨是天下第一剑师的弟子，唯一的弟子。

    这位弟子被人踩进泥里，都会有人特意过来踏几脚，看看陷没得结不结实。因为他们没法把那位第一剑师踏在脚底下，可这位弟子可以。他不想学剑了。

    方山不懂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方山的想法挺简单的：小孩受欺负叛出宗门，是因为我的问题，我没有教他东西。那我就去教他。小孩说要杀人，那就学剑，学剑就能杀人。

    可是，现在怎么办？方山摸摸自己的心口，他的旧伤就横在上面。旧伤复发的时期，方山思维迟钝得很。

    “把你长老令给我。”再转头，叶谨随意穿着弟子服，正在理自己的衣领。

    辛未长老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叶谨说的长老令是什么。不怪他，属实是这东西一直没用过。玄一宗人人都认得辛未长老的脸。

    方山扒拉了一下记忆，在叶谨的记忆里翻出来一段旧事。

    应该是叶谨上辈子拜师后第二晚，炼气期的弟子还没辟谷，要吃饭。前一晚，叶谨用随身带着的粗面饼子解决了。上峰没做饭的地方，不像别的山头，有厨房，有杂役弟子。而且上峰肯定没有野菜之类的东西……叶谨吃饭只好要去秋实峰。他过去吃饭的时候，身上的内门弟子服引起那些外门弟子的注意。

    给他盛饭的外门弟子是个在玄一宗待了很多年的家伙，消息灵通，也知道了叶谨喊山头没成功的事情。

    这个外门弟子就问叶谨，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山头吃饭，跑下来“微服私访”。

    又问，微服私访的话，可有长老的命令在身么？

    这人说完就等着叶谨接话。

    叶谨自然答不出，他上辈子刚开始心性太善。

    这也是日后叶谨吃饭都会经历的事情。

    仙尊浏览这段记忆的速度极快，也不妨碍他从储物戒指里取东西。长老令就是一块黑漆漆的小牌子，上面有漂亮的金纹，还有防伪的古文字。上面就两个字：辛未。这代表了辛未长老。

    叶谨从对方手里拿过“饭卡”，点点头就走了。

    长老令还可以调动宗门的防御大阵，如果这令牌被外人拿去了，勾结点反派势力，起码可以打个玄一宗措手不及。方山和叶谨都知道这件事。

    可叶谨没法做反派，他受到这些屈辱，也只想杀该杀的人。可他也不是正派，他离开了自己的宗门，甚至想要弑师。三灵根的天赋不算高，没法当话本里那种有了气性，就可以变强的龙傲天。

    方山独坐在闭关地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学剑，那能不能学刀啊？可是我不会刀啊……”

    方山四处查看自己的闭关地，想从里面找点能用的东西或者秘籍。他看着看着，又看到了床上的帕子。

    他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他平日里擦剑用的帕子吗？

    因为本命剑的保养很重要，方知悲特意从锻霞阁要的锦霞织，最后才织出来这么大一方帕子。是方山四百岁的生辰礼物。

    方山把帕子拿起来，看着布料褶皱里熟悉的拉丝。

    “水是真的多啊……”他想起来了记忆里，那些很常见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