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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地回答说，等昭儿长大就知道了，爸爸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爸爸好痛。明昭把脑袋缩进父亲怀里，闷闷地又问，是因为小兔子不是雪兔吗？父亲很快就说不是，叹了口气，才发现他已经不再是对世事都懵懂的年纪了，仅靠隐瞒并不能遮挡一切不堪，所以解释道，是不是雪兔无所谓，因为你是我和你爸爸的孩子，我爱你的爸爸，你是我最爱之人的宝贝，我只想要和他的孩子，只要昭儿一个。

    “可是爸爸，如果我连我最爱之人的孩子都没守住，我该怎么办呢？”膝盖跪得肿痛，明昭缓缓挪移至碑前，将脸贴近墓碑，可体温却迟迟暖不热那片刺骨的冰凉，“为什么……为什么omega总要被欺负，爸爸，被强jianian好痛，流产好痛。原来在地牢做的那个梦真有预知功能，可他们明明答应只要我乖，就会放过爸爸的……他们说会让爸爸活着的……”

    “所以我坚持那么久……又有什么意义呢……”小兔子哭得失声，“我很多次想要去死，在地牢里被他们折磨，一次次打掉我的孩子……我只要爸爸能活着，我只想要爸爸幸福……我以为听从族里安排嫁入沈家就好了，我以为在地牢里听话被cao就好了，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好了，可为什么爸爸还是死了……”

    “爸爸答应我的……说过会送我出嫁，说生了宝宝就会来看我，爸爸说过要长命百岁的……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都要离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都改，就算让我死掉……我也改，我都改……”

    “我还没有让爸爸幸福……”

    还是那日，两人赶了许久的山路才踏着雪回了家，一路深深浅浅都是脚印。早起出发，到家已经接近傍晚了，亮黄的日落照得雪地晶亮闪烁，明昭回过头往后看，发现每一个脚印里都沾满了血迹，温热的，被迅速凝结成了猩红的冰。

    父亲一早就睡下了，第二天面色恢复了些，但还是透着病态的白，做好饭催着他去山下的学堂读书。但他把挂面里的鸡蛋拨到了父亲碗里，下了很大决心才说，爸爸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在家里帮爸爸干活，不要爸爸那么辛苦。

    那是父亲第一次生气，不由分说地就拎着小兔子出了门，不顾他一路挣扎，几乎扭送去了学堂。他自知天资平庸，但的确很爱读书，家里的读物被翻得都卷边了，故事也倒背如流，可那天一整天都望着黑板一个字也学不进去。

    读书的沉没成本太高而收益太低，入学的名额后来想来也是父亲用身体换来的，明昭不想浪费父亲的苦心，小小的孩子只想做些实际的事情来填补家用。午间他打开餐盒，菜式还是清爽可口，是父亲准备的两菜一汤，可他知道现在家里父亲的午饭定是又随便凑合了事的。

    他一口也没有吃，直到旁边的alpha同学奚落地说，你的菜也太素了吧，看着就难以下咽，你爸爸定是又去爬了哪个人的床，都顾不上给你做点rou菜补补身体了。于是素来安静内敛的小兔子第一次打了架，他不允许有人侮辱他父亲。

    结果是明昭脸上挂了彩，下午课也没上，灰溜溜地被撵回了家反省半天，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回到家时父亲已然得知了一切，包括争执的缘由，却没有责备，而是抱着他在腿上窝着，仔细地上了药。爸爸对不起，自知无理的小兔子道了歉，说不该给爸爸添麻烦的，可父亲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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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不得他们欺负爸爸，见不得他们说爸爸坏话！越见父亲温柔，小兔子却越委屈，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还说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学堂里都是可恶的alpha，为什么要读书，我要保护爸爸，我不要上学了，我不要爸爸这么难受……

    乖乖，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父亲将他揽得更紧，轻轻抚摸安抚着，我知道昭儿在学堂受委屈了，可我送你去学习，并非要让你学得许多知识将来做大人物，只希望你在未来面对事情的时候能保持自己独立的见解和判断，不要被世俗牵着走。

    爸爸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走出去了，但希望你能离开这里，飞得越远越好，哪怕被绊倒也能很快爬起来，我的昭儿永远都是最勇敢的。

    “可是爸爸，我只是个没用的omega，omega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孩子，保护不了爸爸……”明昭愤恨得将额头一下一下磕在碑上，红紫成片，“我好没用，爸爸，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没用，我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杀了，可是已经晚了，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也没有宝宝了……”

    天空忽然开始落雨，雨水和泪水的界限开始不再分明。

    “爸爸，那天晚上我打算跳楼了，可阿树拉住了我，他说要恨就恨他，叫我不要这样自我折磨……我怎么会恨他呢，他对我那么好，他是……除了爸爸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好想就这样和他过一生……”

    “可我太累了……我的情绪成疾，会无意识伤害到他，我看见他身上多了好多伤痕，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的心也难受……我好像总是在做错，爸爸因为我而死，宝宝因为我才没了，他又……被我拖累和折磨……”

    “前几日我又做了梦，爸爸，我梦见我在熊熊大火里，身体像一滩雪一样融化了。我记得那是小时候爸爸为我讲过的故事……只是明明我是个兔子，却有了雪人的遭遇。”细雨如丝，明昭抹了抹脸，明知没有用，“我很早就发现我的梦具有预知能力了，从前是沈家先生，后来是爸爸和孩子，再后来……是我自己。”

    “祸事皆因我而起，所以也由我了结比较好……兔子就是要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地死去。”

    说时他抬眼望了望天，乌云密布透不出一丝晴朗，冷雨将墓碑冲刷成崭新的模样，父亲的面孔好似也如从前般明艳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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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总会晴的，不是今天，那就是明天。是父亲摸着他的脑袋说，昭儿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可做过的保证都食言了，这世间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天会放晴，可他心里却总在下雨。

    “爸爸，又是一年冬天了。”他视线转回墓碑，小心地俯身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害怕扰了父亲安眠，所以收回了手脚蜷缩成一团，宛如婴儿般满心依恋，“一个人在这里很孤独吧……爸爸别怕，等到来年春天，把我葬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沈寒树原本在车旁等着，没一会儿开始下雨了，便去车上找了伞打算将明昭接回来。找伞花了会儿功夫，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步伐加快了许多。

    落下的细雨如同无形的丝线，在半空编织出薄纱似的雾气，前方的视线不甚清晰。沈寒树越往前走，心中越有种莫名的痛感在撕扯，好像某种原来密不可分的联系隐隐断掉了，绷紧的线迸发的力道惊人，灵魂也跟着震颤。

    好像有什么将要失去。

    拨开层层迷雾，他终于看到墓碑前那团小小的人影，周身的白几近融为一体，明知使他感到彻骨冷意的都是那座碑，却紧紧依偎着，呼吸也清浅得好似快无。

    小兔子微笑着倒在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