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地落白 (第1/2页)

    我还是穿着一身白衣，绣工精致的白履踩在厚厚一层积雪上，从山上一步步走了下去。

    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充盈在天地间的寒气，不知朱雀的灵魂此刻在何处徘徊，是否也会觉得寒冷。

    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那个雪天，仍然能想起朱雀的脸。他是幸福的，直到死去，都不知道他的人生原来也是别人手中一枚棋。

    三百年后，老祖渡劫成功，升上了上界，算是同我们天人永隔了。

    不同于凡人敲锣打鼓的哀悼，阴山弟子们都十分开心，因为这说明阴山又多了一座可以拿来炫耀的靠山，而且，和老祖朝夕相处的又不是他们。

    我父亲也准备闭关修行了，他在三百年间教了我许多处理门内事务、门外交际的技巧，然后让花花儿做我的左膀右臂，意在拉拢夕羽家。

    在这三百年中，宋阳夕羽家扩张了商业地图，将这块大陆的经商命脉都收入了囊中。

    花花儿长大了，除去偶尔眼中闪过的狡黠，她变得令我都有些陌生。也许是因为她终于从她母亲的分析里推测出了魏朱雀的死有我的份吧。

    在我心里花花儿最大的优点不是她的背景，也不是她的美貌和天资，而是她生来重情重义。她喜欢魏朱雀这个师弟，也仰慕我这个师兄，当她发现师弟的死和师兄有关时，她看了我许久，到底还是咽下了质询的话语。

    就算得到回答了又怎么样?难道她有那个能耐对我拔刀么?她重情义，就注定斗不过我，所以我才让她代替魏朱雀活着做我的臂膀。

    剩下的，只用沉默就好。

    花花儿跳脱的眉眼间也拱起了深深的沟壑，当初那个俏皮泼辣的小姑娘藏进了历史的阴影里。

    在我有意收紧了入门条件以后，内门弟子的宿舍空出来了一大片，我频繁地派遣元婴期及以上的长老外出任务，不知不觉间，花花儿惊讶地发现现在在山上的弟子她一个都叫不上来。

    夜里她带着酒和猪头rou走进了我的书房里，那曾经是魏朱雀的房间，窗口正对着院里的一颗梅花树。现在又到了它盛开的季节，花瓣晶莹剔透宛如一枚枚风铃，在寒风中晃动。

    花花儿拍开封泥，给我和她各倒了一碗酒。

    “门主，喝。”

    我笑着接过酒碗，仰头饮尽，然后将空碗展示给她看。

    她一边切着猪头rou，一边终于说出了压在心里百年的话语。

    “门主，你要是想杀我，一定要正面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喊我师兄了呢?口腔中残留着酒液的辛辣甘酸，好似这日月浮沉的人生。

    我说：“花花儿，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是我的师妹啊。”

    我的语气一如往日平淡温和，可是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一般，放下切rou的刀子捂住了嘴。

    花花儿抬头看我，一双杏眼中满是痛苦，她说：“可魏朱雀也是你的师弟啊！”

    是啊，他的确是我的师弟。

    那又如何?

    我拿起酒坛替我们倒满酒，轻声软语道：“朱雀哪里都很好，可惜太聪明，太有良心。”

    花花儿哑然，许久才说：“所以我是又蠢笨，又蛇蝎心肠么?”

    我摇摇头，又饮尽一碗，看着窗外的寒梅，叹了口气。

    “我真的很不想杀朱雀的，他明明嫉恨我，却又崇拜我。明明从地狱里爬出来，却妄图洗净身上的污秽，好伸手摘下银河里的星星。”

    我的话音落在了虚空里，花花儿手执长剑指着我的脖子，冷冷说道：“你不该太小瞧我，我在酒中下了冰魄寒毒。”

    “而rou中是解药对么。”我用食指指节揉了揉鼻尖，从她进屋起我就一直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苦涩味道，好像她的眼泪一般。

    “你知道?……对啊，你当然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难道就不会累吗?你难道就不会害怕自己走的路是错的吗?”花花儿自问自答，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抽泣。剑锋逐渐逼近我的咽喉，可我还是定定地坐在椅子上，好像她递来的不是三尺青锋，而是一支腊月的梅花。

    就在她想要说出什么条件让我来交换解药时，就在剑锋擦过喉头薄薄的皮肤时，伴随着血流下的是门外恰好见到这一幕的夕羽芳菲的怒吼声：“花儿！还不住手！”

    花花儿手一抖，长剑被什么暗器击中落在地上，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向着夕羽芳菲那边看去，还没等心神恍惚的她喊出那个“娘”，就被我藏在暗室中的阴山弟子一剑刺穿了胸膛。

    夕羽芳菲眼睁睁看着爱女被杀，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不”字。

    我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切下一块猪头rou塞进嘴里缓缓咀嚼，腌制过的猪头rou油而不腻，rou香扑鼻，丝毫尝不出里面解药的苦涩滋味。

    我让身边的阴山弟子捧起藏着冰魄寒毒的酒水，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到了夕羽芳菲的身边。

    “为什么花花儿要杀我?伯母你有什么头绪吗?是不是被什么人蛊惑?”我关心地蹲下身，和跪坐在地上抱着女儿尸体的夕羽芳菲对视。

    她痛苦地摇着头，似乎失去女儿对她来说打击十分大，前提是她没有十五个女儿的话。

    我让身边的阴山弟子把毒酒还给了她，意思是我不会因为花花儿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