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非/天九】围猎(年上)_【第六章】泪痕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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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泪痕 (第2/2页)

了。”

    韩非忽而伸手捂住眼,才发现指尖竟因用力而微微打颤。

    这算什么,他猛一咬牙,要是卫庄不想看他讲闲话的来信,直说便是,他保准这辈子不写第二封,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说一句“来信我已经看了”?

    韩非有那么一刻真动了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刚病了一场,那瞬间的感觉竟好似拿你心头血去燃灯,一时间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是一阵炭烤般的焦灼。

    他缓缓闭了眼,又想起先前他一时兴起寄了两朵初开的栀子,卫庄回的那一句“好看”。

    韩非还记得上回收到信的时候,心中涌起的那份欣喜,眼下回望,却原来只有他一个自欺欺人——拿他人的客气当知遇,还以为卫庄待他有多特别。

    他弯腰伏在案前,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胸腔内的那团火气渐散了,韩非在夕阳中直起身来,脸上似有泪痕。

    晚风吹过,鼓起了他身上的衣袍,韩非望着窗外血色的残阳,忽觉心头空空荡荡。

    【6.2】

    卫庄如愿过了一阵不被机关鸟打扰的清闲日子。

    此前的机关城之行,他本意不过找到盖聂,不料墨家几位长老竟提出与鬼谷纵横结盟的事,号称是为了应付如日中天的秦国杀手团罗网。

    这个号称“天罗地网”的存在并非寻常的刺客队伍,而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庞大组织,其内的杀手常潜入六国之中,暗杀朝中要员,以此动摇各国时局。

    而根据墨家的情报,罗网的头目正是秦王身边的近臣赵高。

    卫庄对结盟完全没有兴趣,虽然那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深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可卫庄孑然一身,本也就没什么所谓的“巢”,至于“卵”——

    卫庄从不以卵自视,他有的是危难关头自保的信心。

    真说起来,倒是盖聂听闻这番话后的表情叫他觉得更有趣些。

    可卫庄最后还是同意了这次在他看来都有些好笑的结盟,原因也简单,有人声称在噬牙狱附近看见了剑豪玄翦。

    卫庄上一次与玄翦交手,已是快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他才下山不久,第一次接触了罗网,也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没有人喜欢失败,卫庄尤其如此,他将那一次的对战视作耻辱,为此私下钻研了许久应对双剑客的作战方案,可还没等到他一雪前耻,昔日声名赫赫的剑豪却好像在一夜间销声匿迹了。

    很难说墨家是否是算准了这点,可既然他听到了有关玄翦的消息,就不会轻易放过。

    这场结盟的阵仗比卫庄预计的更为浩大,除了在场以逍遥子为首的道家,还关乎远在桑海的儒家小圣贤庄。

    盖聂自从答应了照看友人之子,近来俨然与墨家同进同退,不过目击到玄翦的噬牙狱也在桑海,卫庄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最后一干人相约下月十五时,桑海城中相见。

    难得几日闲暇,卫庄没有出门,闭门琢磨起了鬼谷功法。

    这些年里江湖纷纷扰扰,作为鬼谷弟子,他亦裹挟其中,仔细想来,竟好像许久没有这样能够静心练剑的时候。

    卫庄酷爱练武,隐隐有些武痴的意思,平日里若无杂事打扰,他大可以独自在家将一记招式钻研上十天半个月。

    这件事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世人忙着为自己的目的奔波,没有人关心你真正喜欢什么,又有多么喜欢。如今若再有人提起,鬼谷卫庄练剑是为了一个“喜欢”,只怕压根没人相信。

    卫庄对此不甚在意,他只顾练他的剑。

    月亮由团栾变作下弦,继而转为了细细的一弯的残月,直到那点黯淡的银钩都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卫庄收到了韩非的来信。

    这次的委托比以往更长,也更加正式,信里交代了韩国断魂谷里十万军饷失窃的事,韩非简述了几处疑点和他的猜想,请卫庄代为调查。

    从头到尾没再提那个亲昵到有些逾越的“卫庄兄”。

    卫庄看着绢布上规整的落款,有那么一瞬间,忽觉得这个曾与他驾马同行的“韦菲”的身影模糊了起来,变成了朦朦的一片。

    他一度以为韩非不过是个手上有些闲钱的富家小公子,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卫庄罕见地有些迟疑了,一抬眼,瞥见了桌角代号为“九”的机关鸟。

    他尚记得那只木鸟内来信,是韩非邀请他前去新郑一道饮酒,卫庄从没有与他的雇主结交的打算,那阵子又为机关城的事分神,自然没有为对方破例。

    此刻卫庄看着那只陈旧的木鸟,突然莫名一阵气闷,卫庄站起身推开了窗户,天边浓云流动,月亮已全然不见了踪影。

    这一次的回信没令韩非久等。

    灵巧的机关木鸟扇动翅膀,同晨曦一道安静地落在了他的桌前,韩非将里头的绢布取出来,展开之前又瞧了那木鸟一眼,机关鸟仍是栩栩如生的老样子,可他的心情却再不同了。

    卫庄的来信没有再出现令他失望的内容,只简单地过问了几处关于军饷以及断魂谷中鬼兵传说的问题,韩非一一答了,毛笔放下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两人间这样的往来才当是常态。

    一个晚上过去,韩非渐渐摆平了心态,其实卫庄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只是他从前有了不切实的希望,才会被一封平平无奇的来信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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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卫庄的性格,这样不痛不痒的委托,他就是约上个一百回,一千回,都不见得能瞧见一眼对方帷帽下的真容。

    朋友都做不成,还谈眷侣?

    韩非不情不愿地承认他现在连当某人怨侣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他对此颇有些自信。

    他将回信叠好放进木鸟,余光瞥见一旁摊开的竹简,那上边是一篇尚未完成的《五蠹》。

    五蠹讲的是危机国家之根本的五种害虫,这篇文章在他来到学宫的第一年就已有了雏形,只是迟迟没成定稿,如今回到韩国,亲身参与到这朝堂中来,忽依稀有了新感。

    韩非看着竹简上那一列墨迹未干的“侠以武犯禁”,忽而笑了。天地良心,他可没有借这个编排某个鬼谷传人。

    若说为什么……

    韩非将手心里的机关鸟放了,眼里笑意渐深——因为他已经着手安排了别的。保准会让事情更有趣的。

    卫庄搜寻到断魂谷内疑似有水消金的痕迹时,据几大门派长老聚首桑海城的日子已没剩下几天了。

    这阵子下了几日的雨,路面泥泞,赶路只怕耽搁,他不得以将那遇水消融的“金子”交给了紫女,托其代为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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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女是新郑最大花楼紫兰轩的掌柜,与卫庄有些旧交,听到“韦菲”这个名字后就掩嘴笑个不停:“我道是谁,原是韦菲先生。”

    卫庄不料紫女居然听说过韩非,可这“韦菲”按理该是个假名,问道:“你知道他?”

    “他呀,”紫女眼如秋波,“可是我们这一带的名人。”

    卫庄的眼皮轻跳了一下,一个男人来花楼,做什么不言自明,虽然韩非作为雇主,品行左右与他无关,可听到这个卫庄莫名生出了些许不悦,随口道:“你仔细些,别是重名。”

    紫女既然主动提起这件事,便自有她的缘由,此刻也不戳破卫庄,只笑道:“过两日他会来紫兰轩里,若我那时直接交给他当然简单,却也少了许多乐趣——”

    卫庄的目光一转:“你另有想法?”

    “农家潜龙堂一年一度的以物易物就要开始了,”紫女似笑非笑地说,“如此盛会,想必韦菲先生也不会错过。”

    卫庄思量了片刻,点头应了:“确保东西送到人手里就好。”

    他话音未落,人已飞掠出去,身影消失在了茫茫雨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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