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谢九歌 (第1/1页)

    1.

    “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樊石。”

    上司今天忽然找我对我这么说。

    我疑惑地看着他。

    上司叹气，有着年龄痕迹的眼窝凹陷，长时间熬夜的浑浊眼球里，沉淀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有解释，只是冲我摆摆手，跟我说去吧。

    好吧，去就去吧，虽然我觉得没必要。

    心理医生看着挺慈祥，和蔼，看我坐下来就给我递了杯温水。

    我接过来，本能沉默，但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笑，说我怎么不懂礼貌，连句谢谢都不说。

    我这才反应过来，迟钝地说了句谢谢。

    心理医生看了我一眼，笑笑说没关系。

    “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下，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自己说说。”

    我不知道他要我说什么，直到他后知后觉地提了一个名字，谢九歌。

    我哦了声，他啊。

    好吧，既然要我说，那我就说说吧，虽然，从我嘴里提一个毒枭的名字，好像有点不正经。

    应该是在十年前吧，我那会刚从警校毕业，经老师介绍，成功入职临海市刑警大队。

    老师曾说，我是天生的卧底。

    我长得普通，性如磐石。

    恰逢那年大队急需一个卧底能打入毒枭谢九歌内部，临海前段时间刚缴获一批新型毒品，要是放任不管，任由这批货流通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需要知道谢九歌的交易地点，交易时间，以及货品数量，流通渠道。

    他们不是没尝试过派遣卧底，奈何谢九歌太过机警，戒备心重，没有一个卧底成功。

    大队长在看到我时还有几分怀疑，看我一不会笑，二像个愣子。

    老师却替我打包票，说我这样的才最适合潜伏到谢九歌身边。

    大队长那会也是没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给了我一个匿名号码，说有事就跟这个号码联系，记得扫尾。

    他们要是有什么指令任务，也会用这个号码发给我，我不需要质疑，只需要执行。

    我点头答应。

    大队长看我愣愣的样子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老师是老顾问了，大队长相信老师的眼光。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时间好像有点长，我自己没感觉，但是心理医生催了我一句。

    “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就遇见了他。”

    我停顿也是在想我应该怎么描述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心情。

    谢九歌跟我说过，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愣，嘴也笨，明明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他，还不承认。

    可我并没有。

    警察怎么会喜欢上毒枭呢。

    只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有气势，那么有威严，那么……

    那么叫人一眼难忘的男人。

    “他长得很好。”

    我遇见他的时候是个晚上。

    大队那边有过消息，说晚上谢九歌会来这个酒吧喝酒听歌，这段时间，这个点，他常来。

    只要我能混进去，百分百能见到他。

    之后，怎么接近他，需要我自行发挥。

    酒吧很吵。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这个酒吧也很乱，灯光一暗，就能看到男男女女肢体交缠在一起。

    烟雾缭绕，我能嗅出那些烟雾里不止是平常的烟草味。

    这个酒吧环境并不好，我不太喜欢，但为了任务，我没走。

    所以，我成功见到了他，他就像是黑暗中陡然出现的一束光，如宝剑开封，自带凌厉的煞气。

    我知道我这么形容他不太恰当，一个罪犯，怎么能用这么伟岸的词汇形容。

    可是，我找不到替代。

    因为他就像光一样耀眼。

    “你被他吸引了。”

    我皱皱眉头，不大认同。

    但谢九歌似乎也这么跟我说过，他笑话我是个小色胚，长得跟个丑小鸭似的，却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个比喻不恰当，没有逻辑，我记得我否定过，可他好像不接受。

    他是一个人来的，坐在他常坐的卡座上，漆黑的风衣脱下后，他又依次解开领扣，袖扣。

    他每次见我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这是一个人放松下的行为。”

    “是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这样做有种我形容不出来的味道，所以我多看了他几眼。

    “然后呢。”

    我好像又停顿了一阵子，以至于心理医生又催了我一次。

    “然后他忽然叫了我过去。”

    其实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我，我没问过，现在也没机会知道答案。

    但我忽然很想知道，我看向心理医生，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大概，你盯着他看的太久了。像谢九歌这种身份的人，对别有用心的目光会很敏锐。”

    目光……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哦，谢九歌说过，我的目光很有穿透力，眼睛很亮。

    当然了，我可是警察，我的射击成绩全校第一，我的目力测试也是全校第一。

    心理医生却否定了我的说法，说谢九歌大致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解，但心理医生似乎也没有替我解答的意思。

    他让我继续说，我就继续回忆。

    不过也不需要回忆，跟谢九歌经历的每一幕，每一点，每一滴，我都记得很清楚。

    我过去了，问他什么事。

    他问我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盯着他看。

    我不喜欢撒谎，学校里学过的，也是要求我做一个诚实的人。

    我老实地跟他说，我是来找他的。

    谢九歌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直白，盯着我看了三秒，这三秒里，我好像被锋利的刀从里到外剐了三层。

    不过我是警察，任何苦难刑讯都动摇不了我的意志，所以我一动不动地让他看着。

    三秒后，他问我为什么要找他。

    我还是很老实，说我想在他身边做事。

    他一下笑得很开心。

    我其实挺奇怪的，难道谢九歌身边很缺人，就跟刑警大队一样，所以听到有人才要加入，就欣喜若狂？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看到心理医生在憋笑，我不大能理解。

    谢九歌笑完就问我有什么本事，能做什么，又为什么想在他身边做事。

    我仔细想了下，跟在毒枭身边能做什么。

    大概是伤天害理吧。

    谢九歌又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很豪气，一点都不像学校里展示过的罪犯照片，阴郁，邪佞，凶悍。

    他像个朝气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