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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哥哥，救我！”

    吞噬万物的浓稠黑雾之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挣扎晃动的人影，一身锦衣卫的服饰，银线暗纹、修身束腰的飞鱼服，黑衣黑帽几乎融入无尽黑暗，唯有那张脸虚弱苍白，仿佛暗夜里的幽幽淡月。他身体和四肢被一股力量缚住，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有在用尽全力喊出“哥哥”时，眼里才闪过一瞬光亮。

    视野往前拉，熟悉的面容靠得越来越近，能看清他额角和脸颊的两道陈年伤疤，像纹在脸上残破的月牙，胡茬应是许久未打理显得落拓，色泽浅淡的嘴唇仍在不住地颤抖呢喃着。

    最后望进他的眼睛，两潭幽暗的深渊，映照出来的是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褚思镜猛然醒过来，经历窒息一样大口喘气，额上的头发已被冷汗浸湿。吊床吱嘎作响，周围摇摇晃晃，弥漫着海洋的潮湿腥气。他在克拉夫号上，正要第二次踏上乌暮岛。那是他的双胞胎弟弟褚思钰失踪的海岛。

    两年来，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弟弟，像这样从噩梦惊醒。甚至白天也会出现幻觉，在不同的地方看见褚思钰苍白诡异的脸。褚思镜不知道弟弟究竟在何处，但他们从小就有心灵感应，他确信，弟弟没有死。他能感觉到，弟弟在呼唤自己。

    “思钰……”褚思镜握住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攥得指节发白。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让弟弟顶替自己出关查案，是他的自私怯懦害了思钰，这两年的每一天都是惩罚。

    而今终于有了线索，即便那岛上怪事频发，埋伏着穷凶极恶的怪兽和神秘之力，不管多危险，他都必须要去。

    思钰，哥哥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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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思镜和雷燧跟着疯疯傻傻的贺六宏走进神庙查探，忽然迷烟四起，他很快就失去知觉。醒来后，得知雷燧已死，他被关在一间阴暗的囚室里，被锁链绑住。身上锦衣卫服和帽子都被脱掉，只裹着一层单薄的亵衣，凌乱的碎发垂落下来。

    “来吧，解解渴。”穿斗篷、戴红色木面具的神秘人端着一碗汤药向他走过来。

    褚思镜直觉那碗药肯定有问题，但两个身型强壮的蒙面人在身后钳制住他，令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冰冷苦涩的药水灌进嘴里，一股海藻和淤泥的腥臭味立即在口腔中弥漫开，还有一部分溢出来，把胸前淌得湿淋淋一片。

    “这是海的精华，尊主的恩赐。”

    面具背后的人用崇敬的语气说道，面具上布满神秘的图腾，中间有一道鲜红如血的印记。岛上到处都是这个图腾，栈桥上、神庙里，就像笼罩海岛的魔咒。

    “它可以让你更好地跟尊主产生联系，在众多使者中，你是唯一一个能进入尊主所在地方的。好好地感受……”

    药液进入身体，褚思镜感觉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他每次出现幻觉看到褚思镜时，都会头痛，但这一次头痛来得前所未有的强烈，那些药水不仅灌进肠胃，似乎也融进血液、侵入头部，像某种粘稠的活物，爬进他的四肢百骸，钻进他的神经意识。

    身下坚硬的地面如沼泽一样陷下去，他沉沉地下坠，不断下坠，仿佛被冰凉的海水包裹着，下潜到不可思议的大海深处……

    穿过幽暗的海水，褚思镜落在海底的一个洞xue中，四周是巨大的、凹凸不平的黑色石柱，潮湿粘腻，他站在中间一块空地上，分明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挺立的身影，那身形无比熟悉，正是他日思夜想的……

    “思钰！”褚思镜大声喊，“是你吗，思钰？”

    即使他明白这多半只是幻觉，就像过去两年中的每一次一样，他无数次“看见”思钰，再无数次失去他。在这样反反复复的折磨里，越发深切体会到弟弟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失去思钰就像丢失了一半的神魂。褚思镜后悔在曾经朝夕相伴的那些年，没有对他更好一些，还一次次回避他的心意，愧疚于亲手将他推向了险境。

    褚思镜跌跌撞撞跑过去，褚思钰的脸在眼前清晰起来，面容丝毫没变，一如分离之时，只是眼神冷漠得让他感到陌生。

    “哥哥。”

    褚思钰声音也如海水冰冷，抬了抬嘴角，露出没有温度的笑容。

    “好久不见。”

    听到弟弟说话的一刻，褚思镜眼里涌出热泪，一只手颤抖地向前伸出去。

    是思钰，是他的弟弟。

    不管消失的这两年思钰发生了些什么，变了多少，只要还活着，只要能再次相见，他一定会救出弟弟，带他回家。

    褚思镜的手触摸到了褚思钰的脸。好冷，冷得让他浑身一抖，可是，真的摸到了！没有消失，没有惊醒，他真的摸到了弟弟的脸。

    “思钰，思钰！”褚思镜欣喜不已，不断抚摸着冰凉的、胡茬有点扎手的脸颊皮肤，激动的泪水流淌下来。

    褚思钰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发生了变化，被他触碰的地方，像融化的蜡变形，褚思镜的手掌感受到蠕动，如同虫子在皮肤下的血rou里游动。

    “兄长快走！”

    褚思钰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喊叫，跟刚才的完全不同。

    褚思镜注视着那张跟他长得一样的脸变得扭曲痛苦，褚思钰后退几步，手指在脸上抓挠，又去掐住脖颈，像是在跟自己搏斗。同时还发出了一连串诡异的呓语，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从四面八方响起。

    被乌暮岛岛民称之为“渥旃”、被横公称之为“尊主”的神秘存在，正与褚思钰残存的意识用非人类的语言交流。

    “安分一点。”

    “不！你不能伤害他！”

    “终于见到他，你不应该很开心吗？这不是你最大的愿望吗？”

    “不，让他离开……”

    在褚思镜看来，仅仅转瞬过后，褚思钰就恢复过来，变成刚见到那副冰冷的面孔，慢慢向他走过来。

    “思钰，你怎么了，你还好吗？”褚思镜很担心，刚才的触感让他知道，这一回跟以往任何一次梦境和幻觉都不同。很久没接通过的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方才竟然闪过了一瞬，他心跳如雷。

    “哥哥，”褚思钰凑得越来越近，褚思镜能清楚看见他脸上凸起的伤疤粗糙的纹路，那么真实。“我知道你很想我，我也是。真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褚思镜迟疑了一下，弟弟虽然从前也热切贴心，却不会说出这般直白的话语，“……是的，我很想你。”

    失去了思钰两年，他不能再辜负弟弟的好意。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