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夜宴 (第1/1页)

    周晗照例每两周值一次大夜班。不出意外，这两次都能从办公室的窗户里看到那辆熟悉的迈巴赫。而且早上六点交接班时，那辆车甚至还在。周晗第无数次克制下去找人的冲动，意外的是，每次鼓起勇气踏出办公室门，都被护士叫走处理紧急状况。看着那个人赖在楼下不走，他也不好意思去休息室睡觉，仿佛默默守候是在回应“他还在乎”。但是下一步具体怎么处理呢？他也没想好，至少还不想轻易把人放走。

    医院里人人都知道周主任医术高超、温文尔雅，从不讲荤段子，是综合外科的高岭之花。要说谁敢找他开玩笑，只有郑明非敢口无遮拦。

    “你怎么又睡窗台子边？大晚上是有狐狸精从这窗子爬进来撩你啊？”护士长郑明非早上来交接班，见周晗又窝在窗台边的行军床睡觉。

    “可不，撩完我又变成一缕青烟飘走了。”

    “哟，还青烟儿，是男狐狸呢吧？”

    “嗯呐呗～”周晗想到岳西沉那微微上翘的眼尾顾盼飞扬，心情极好。

    “听说男狐狸还挺有钱呢，开迈巴赫！”显然小护士们下雪那天看到岳西沉车停楼下，八卦已经在科室内传地沸沸扬扬。

    “老郑，13床的情况不太稳定，可以适当减少一点药量。”

    “好的，我马上过去。”

    一说到患者，郑明非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周晗聪明地结束了八卦。

    此前几乎每个周末，周晗都和岳西沉腻在一起，有时候打球，有时候岳西沉陪周晗在医院值班，有时候岳西沉在家里写稿子周晗在背后喝茶看书，也有时候两人一起赖在床上。

    终于，这会儿两人闹矛盾了，杨致可以心安理得把周晗约出来吃饭打球喝酒。

    球场上，周晗杀球狠极，和杨致一起来的庄念好几次被大力抽射得人差点飞出去，杨致和庄念窃窃私语，“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一起吃饭喝酒，周晗的状态倒是挺正常，和平时一样有问必答，风度翩翩。此番状态坐在酒吧里，自然引得一群狂蜂浪蝶侧目，弄得庄念好不心痒痒。

    庄念今晚对周晗的照顾明显，杨致知道庄念的心思，退到吧台找酒吧老板聊天，把另外两人留在卡座里。

    “晗哥，还要加酒不？”庄念往周晗身上越靠越近，下巴直接抵在了周晗肩头。

    周晗肩膀轻轻沉了沉，从庄念的下巴下面移走。

    “庄念，对不起，我确实没什么想法。你是个好男孩，别在我这里浪费心思了。”

    庄念苦笑，讪讪挪到了沙发的另一边去。

    周晗肩膀上还残留刚刚年轻男孩子留下的丝丝男士淡香，这让他尤其想念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的岳西沉，那家伙从来不喷香水，最多在出门前整理一下头发，但他好看地肆意洒脱自由自在。那日争吵的愤怒完全蒸腾了，只剩下酒后浓烈的思念，缠绕在心头化不开，只想把那个人揉进怀里，再也不让他走掉。

    周晗一口气干掉一杯加冰威士忌，杨致正好走来，看到周晗状态不太对，问要不要回家，于是帮周晗叫好了代驾。

    周晗头疼地靠在后排右侧的玻璃窗上，从四环下来进入辅路，一条河流穿城而过，屹立在河流东边的是华丽的高档酒店区。周六晚上11点，正是大大小小的宴会散场时，不算宽的河边道路还有些堵车。被外面夜景灯明晃晃地刺入眼睛，周晗睁开眼望向窗外的繁华景象，远远看到在那家知名的中外合资五星雁山酒店旋转门口，矗立一个高挑的人影，他揉了揉眼睛，是岳西沉。没一会儿，另一个男走上前搭着他肩头扶着他，看起来是喝醉的样子，两人颤颤巍巍往外走，一起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

    跟周晗在一起的时候，岳西沉很少喝酒，也不太懂怎么应酬，鲜少出现像在蓟县喝得不着四六的场景。

    道路很快疏通，周晗的车一路向前，那辆奥迪早已被甩在了身后。

    晚上躺在床上的周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打开岳西沉的微信聊天界面好几次又关上。最后生气地把手机扔到了床尾，接近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这一夜，岳西沉同样不得安生。

    接近年尾，钟文许的研华公司举办年会，热情地邀请上下游合作伙伴和媒体朋友拔冗，岳西沉位列其中。钟文许给他打去邀请电话时，语气不容拒绝，钟先生自称和岳西沉高深流水知知音难觅，岳大记者年纪轻轻着作等身，令钟某这等生意粗人无比佩服，不亲自莅临年会就是对我钟某的鄙视。

    岳西沉无奈应允，他也藏了一个私心。年会上的人多嘴杂，老板钟文许守口如瓶的事情，不见得每个员工都嘴巴都这么严实。

    岳西沉身着浅灰色戗驳领双排扣套装，内搭奶白色高领羊绒毛衫，外罩黑色廓形大衣。颀长身影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仿佛全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当然这身行头也在半夜吸引了周晗的视线，以至于某人半夜脑海里都是他的楚楚身影，只想一件一件扒光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雁山饭店，为什么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而立。

    秘书拍了拍正在应酬客人的钟文许，钟总回头看到迎面而来的岳西沉，赶紧正了正自己的领带，生怕不配站在他身边。钟文许热情地给岳西沉递上一支烟，并将人引到他的座位，和负责公关销售的几位老总同桌。

    宴会前半场闹哄哄，是传统公司的尾牙形式，表演节目、抽奖，岳西沉无聊地玩着手机，偶尔几位副总屈尊问候几句，便不再说话。下半场才是整场宴会的重心——敬酒。通过古老的酒桌文化，能瞥见一家公司的权力结构、利益勾连。

    每个分管领导，带着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轮桌敬酒。岳西沉终于等到了研发组老板的敬酒，这位领导带了五位员工，生客熟客彼此介绍互认，一杯酒下肚就算是老相识了，大家都感叹于岳西沉的年轻有为，多说几句场面话不会怎样。他趁着领导之间的寒暄，绕到研发组老板背后，和几个小兵互加了微信。岳西沉为人坦诚，又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美人脸，没人能抵挡住跟他建立联系，无论处于什么目的，权当欣赏美人了。

    接近尾声，不过两杯红酒下肚，岳西沉只是感到微醺。不料，在大多数普通员工离场后，高管浩浩荡荡去了酒店自带的KTV嗨歌，这时候钟文许已完全从应酬脱身，已有醉意的他拉着岳西沉不放手，非要表露欣赏，并与他频频干杯。

    钟老板海量，两人脚下已经空了三支红酒瓶子。若不是一边赞扬岳西沉的新闻理想，一边埋汰制药行业的黑暗潜规则，暴露了不少岳西沉不曾知道的事情，他早就挥袖跑路。然而，听八卦、获得钟老板的信任是有代价的，三只酒瓶子里至少有一瓶进了岳西沉的胃里。本来不胜酒力的他知道，如果再喝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于是挣扎着要回家。钟文许对他的那点儿小心思，他不是感受不到，可他心中的周医生总也挥之不去。

    站起来的时候一踉跄，岳西沉没扶稳桌子差点栽下去，钟文许眼疾手快揽住了他的腰，就以这个姿势一直把他揽到了酒店门口，陪他上车。这就是被周晗捕获的那一幕。

    岳西沉忙说，司机送自己回家就行，不用劳烦钟老板一道。钟文许送佛送到西，坚持要跟车到小区，看着对方跌跌撞撞下车还说要送到家门，被岳西沉拒绝了，太麻烦钟老板了。进了小区大铁门，转身跟钟文许绕绕手表示自己还好，最终顺利摸进家门。但是被钟文许知道了他住哪儿，钟老板毕竟久经沙场的老油混子，未来是敌是友仍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