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条（4）不如您再打几下，教教我怎么清醒。 (第1/1页)

    没有得到回答。

    卢世瑜的笔尖短暂停顿了一秒，又继续写下去。

    书桌上那盏台灯很亮。照过来，g勒出他的背影。萧定权等了一会儿。他得承认，自己有点害怕这种沉默，但又清晰地知道，没什么好怕的。

    他向前走去。走在夕yAn西下的昏暗房间里，踏过地上从窗格漏进来的霞光，拿起了书架上的戒尺。

    两只手捧着，走到卢世瑜身边。

    很近，只隔了两步距离，又不是那么近，不至于造成什么压力。

    他抬起左脚向后退了一步，膝盖随之弯下来，落在地上。然后是右膝。他一向都知道应该怎么做。端端正正地跪好了，两只手把戒尺捧起来，举过头顶。

    “老师。”

    他又叫了一声。

    “您答应过我的。”

    “我知道错了。是我做了不该做的事，引起这样的祸端，学生……罔顾您的教导，请您责罚。”

    “但是、但是您答应过我的。不会不理我，也不会赶我走……”

    他抿了抿唇。他是惶恐的，却有着另一份镇静，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要为这些行为付出什么代价的镇静。

    手上的戒尺捧得笔直。

    “只要您吩咐，我什么都愿意做。”

    “别赶我走。”

    卢世瑜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正在写一份汇报。和柏林艺术大学的交流其实很顺利，写完这份汇报，这次学术交流的工作就算圆满完成了。当然，任谁也不可能在旁边跪着个人的情况下还泰然自若地继续写下去，至少卢世瑜不行。

    他深x1一口气，慢慢地呼出去，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旁边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人。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有勇气跪在他面前说这些话，怎么没勇气抬起头看他一眼。

    地板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卢世瑜脑子里只有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

    也没多想。他站起来，扣上笔盖，把椅子推进书桌底下。关上台灯。走去窗边把窗帘也拉上，昏h的暮sE被关在窗外。黑暗持续了片刻，他按下开关，书房里的顶灯亮了起来。

    昏暗的氛围被彻底驱散了，身处其中的两个人都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卢世瑜朝他走过去。

    站在他面前，伸手便将那红檀木的戒尺摘了下来，随意地放在一旁。小孩有些发愣。两只手还没来得及叠好伸出来，卢世瑜先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肘。

    “站起来。”

    如此说道。

    他只好依言站起身。眼神是垂在地上的，随着起身的动作慢慢往上滑，看向卢世瑜的脸。还没看清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就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啪！

    视野偏向另一侧。他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疼痛在脸颊上凶猛地燃烧起来。

    很重。没有问他的意见，也一点情面都没给他留。他呆了好一会儿。脸上皮r0U发紧，应该是肿起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

    好疼。

    虽然没什么好委屈的，眼里还是禁不住蓄起了泪水。

    “清醒点了吗？”

    卢世瑜问他。语调是有些冷的，但并没有怒意。

    手指碰着脸上的伤，沉默片刻，萧定权冷笑一声。

    “我什么时候不清醒了。我不明白。”

    他说着，把手放下来，与卢世瑜对视。

    “不如您再打几下，教教我怎么清醒。”

    说出口之后，他也后知后觉地，被自己这几句话惊到了。

    卢世瑜没再打他。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萧定权自知失言，先低头服软了：“对不起，我……”

    “萧定权。”

    卢世瑜道。

    “我不需要你来让我消气。”

    “我不是在赶你走，是让你回去好好休息。”

    “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还是因为我在这里，就算你觉得自己没错，也要来领这个罚？”

    萧定权再一次抿住嘴唇。嘴角肿起来了，有些疼，但疼痛不一定是坏事，它的确让人清醒。

    “……我真的知道错了。”

    半晌，萧定权轻声说。

    “我只是觉得……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而且我……这几天过得很不好。”

    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

    “就是害怕这件事情对您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害怕您为了帮我……承受了一些非常糟糕的东西。怕……怕您对我失望。”

    怕您不肯跟我说话了，一回来就赶我走，而且这件事情真的应验了。

    这一句他藏在了心里。

    “是有点失望。”

    卢世瑜看着他。

    “到现在还在说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是第一责任人，这件事情上任何人出了错都是你的错，我难道没教过你吗？”

    或许一千年以前，陪着你长大的时候，都早已经教过你了。

    萧定权不说话了。

    又是一片压抑的沉默，许久才开口，带了点轻微的哭腔。

    “是，我知道了。”

    脸上肿痕还灼烧般的痛着，他补了一句，“谢谢您。”

    卢世瑜看着他。

    现在就说谢谢？太早了点吧。

    刚才这一耳光他下手确实重。效果么，看起来不错。刚才萧定权说了句什么来着？噢，不如您再打几下，教教我怎么清醒。

    卢世瑜心里冷笑一声。好啊。

    “明天不上课吧。”

    卢世瑜随口问道。

    “不上。”

    萧定权道。他后来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应该猜到会发生什么了。

    卢世瑜点点头。两人四目相接，萧定权明显想要避开，又强迫自己别躲。卢世瑜把一只手搭在旁边的书桌上，用了十分轻松的语气：

    “我觉得你说得对，是该教教你怎么清醒。”

    “你愿意吗？”

    他一瞬间感觉喉咙都被塞住了。后背发凉，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僵y地点点头。

    “好。”

    卢世瑜带了点笑。

    “你自己来。”

    “掌嘴，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