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同一条河流 (第1/1页)

    连嘉欣回到家的时候，连嘉和背靠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愣。她眼眶青了一块，嘴角也挂了血，衬衫扣子被扯掉了一个，所以露出胸前的大片春光和花体字纹身。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神智已然穿过了天花板，正飘在白加道别墅群上空俯视众生。

    连嘉欣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伸手熟练又自然地抱住了jiejie的大腿——没错，字面上的意思的抱住了jiejie的腿，还把头靠上去，然后突然打了个嗝。连嘉欣又好气又好笑，低头看着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恶魔，对方身上的烟味酒味和香水味都往她身上钻，大概透露了罪魁祸首在引发群殴之前身处的地方。连嘉欣摸着meimei的灰发，觉得自己还能闻到LeBleu夜总会的空气清新剂味道。

    “李医生来看过了。”她听到连嘉和闷声闷气地说，“没什么大事。”

    “这次没事，下次说不定就躺在哪里了。”连嘉欣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你到底为什么又打架？”她用食指敲了敲meimei的头顶，让醉醺醺的小恶魔抬头仰视她，“这个月第三次了连嘉和，你到底想干嘛？”

    连嘉和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茫然，“不是我起的头。”

    “又不是你起的头，怎么次次你都有份？难不成你见义勇为？”

    还真是这样。连嘉和想。可是面对大自己三岁的亲姐，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隔着薄薄的丝袜，她能感觉到jiejie皮肤的温度。这可太不对劲了。连嘉和想。理智在抗拒，可是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感觉。眼眶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连嘉和也不在意，她想要就这么一直抱着jiejie就好了。

    连嘉欣见她不说话，气的抖了抖膝盖。没想到正好磕在连嘉和发青的眼眶上。动作不大，但是连嘉和疼的叫出声来，吓得jiejie连忙蹲下来扶着她脸，查看自己宝贝meimei的伤势。连嘉和疼的龇牙咧嘴，但是jiejie的好看脸庞凑到自己面前来了，愉悦值很快便上升到和痛感差不多的水平。

    这个指数还在攀升——连嘉欣的手指覆上了她的眼眶，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嘴唇也凑近了，在温柔的给她呵气。小时候连嘉和就爱打架，每次回家都是mama给她涂药。后来mama去世了，这份责任就落到了连嘉欣身上。她们的父亲，那个从不着家的男人怎么说来着？“长女如母“？连嘉和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脸颊都要烧起来了，有股气堵在胸口。

    她推开了jiejie，连嘉欣一愣，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表情。“你要是真有这么多精力要发泄，不如回去开赛车。”她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你不是一直都想做这个嘛。”连嘉和抬头，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脸庞又拉远了距离，眼看还要转身离去，“反正现在爸也不在了。没人管你这些。”

    ”的确。这里也没有人想看见我。我明天就去欧洲，你也眼不见为净，好不好？“

    连嘉欣停下，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她。meimei已经站起来了，个子还比她高一点，眼神冷冷的，和刚才委屈小孩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在说什么呢连嘉和？”

    “我说，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连嘉和又往前走了两步，“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样，就觉得我是个麻烦败家玩意，给家里拖后腿的。唯一的区别就说他对我的厌恶明晃晃，你道貌岸然客客气气罢了。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就是想我消失的话，你直说就好了。”

    连嘉欣扶额，“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摆出一副我很困扰到你的样子啊？”

    连嘉欣感受到了她的火气。但这股怒气来的无缘无故，惹得她也烦躁起来。也许是每天cao心家族企业的经营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和好脾气，连嘉欣双手抱臂，交叉在胸前，“我对你没什么不满意的。倒是你好像对我有很多意见要讲。”她顿了顿，又说，“怎么？打架输了不甘心，现在要把火发到我身上是不是？”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谁也没有她了解连嘉和，这人玻璃心得很。自己讲话好像有点重了。连嘉和的脸大半笼罩在头顶灯光的阴影里，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哦。”她说。转身离开了，把连嘉欣一个人晾在客厅。

    没头没尾的争论戛然而止，然而直到躺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连嘉欣还在想这件事情。meimei的叛逆在母亲过世以后开始，在去年父亲死后变本加厉，好似被压抑了许多年的暴戾天性终于得以完全释放一般，她开始不断闯祸，对连嘉欣也变得疏远，让她这个做jiejie的头疼不已。

    但是说到meimei对她的疏远，好像早就开始了。连嘉欣没由来的想起自己大一回来的那个寒假，连嘉和突然从她旁边的房间搬到她楼上去住，每天连三餐都很少凑到一桌吃。等到连嘉欣终于大学毕业，连嘉和又去欧洲读书。除了节日问候，两人很少再讲话。曾经无话不谈的姐妹俩现在变成陌生人，连嘉欣一直觉得可惜。虽然成年人的生活里除了meimei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事情，可以让她把时间填满到无暇顾及家里的刺头儿，但是每晚回到空荡荡的家里，连嘉欣心里还是会生出一丝寂寞来。

    该找个男朋友了。何姨会这么说。总不能守着家产和meimei过一辈子吧。

    只有连嘉欣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的。

    她翻了个身，靠近墙边的一条旧暖气管道。连嘉和知道旧暖气管会在上下楼的房间之间传递微弱声音吗？应该不知道吧，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还发出那么大声音。

    连嘉欣歪头躺着，听着旧暖气管里传来的持续的、低低的呻吟。那一波浪潮好像也在拍打她，让她的感官随着连嘉和自慰时发出的声音在起起伏伏。连嘉欣咬着唇，手指颤颤巍巍的抚过自己的身体。又湿又热的，是这夜里的天气。下午的时候新闻里已经挂了八号风球，暴风雨就要来了。

    大一那个寒假，她回家的时候也下雨。连嘉欣放下行李就兴冲冲跑去隔壁房间，发现空无一人。父亲脸色古怪，说连嘉和嫌这个房间网速慢，搬到楼上去了。连嘉欣不解地上楼，迎接她的是紧闭的房门。屋外的雨霹雳啪啦地下，传到屋子里声音却是闷闷的，像躺在卧室里听空调外机的震动。何姨过来解释，说二小姐今天睡早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

    连嘉和的喘息也变得急了，一下一下，勾着连嘉欣的呼吸起伏，她们飘在同一片大海里，连嘉欣想，有血缘关系的人和人之间，感官会有相连的感应吗？还是只有双胞胎之间会有呢？可惜她和连嘉和不是。是她了解连嘉和更多，是她夜夜靠着这墙边的暖气管——连嘉和呢？连嘉和会听到自己的声音吗？窗外的雨下得越发急了，连嘉欣弓起背来，任由浪潮更猛烈地搅动自己，她听到自己meimei高潮的声音，还夹杂了几句呢喃。

    顶点还没有来到，连嘉欣却觉得自己脑袋炸掉了。她听见连嘉和在叫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