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苍唐花all花)_三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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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四 (第1/1页)

    唐无锋回来的比预计的晚,还带了一身伤,顾清接到传讯的时候正在熬药,闻言起身就向外跑。

    顾清隔着帘子瞧见里头忙碌的人影,心知不缺自己一个半吊子,便没有往近处凑。而唐无锋看到他的身形,一眼便认出来,起身就往外冲,把顾清抱了个结实。

    顾清被他身上的血腥气冲了一下,缓了口气才看清他的情况。不算重,比起他们初见时差远了,只是身上好些伤口裂过,衣服上一层一层染着血。

    布料凝固在干涸的血rou上,又因为活动被撕扯,伤口泛了红,血痂往两侧翻。顾清扶着他回去坐下,又接过一旁大夫手里的药纱,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开始处理。唐无锋哆嗦了一下,犹豫着看顾清的脸色,可惜只能看到一副平静面孔,猜不出情绪,总之不会是高兴。

    温水按在血迹上,待软化后揭开,衣物除尽了,才用药汤冲洗伤口。顾清的动作算得上温柔,至少这次没有把他的伤扯裂,也没有用烈酒去浇。

    好在天气不算炎热,伤口也没有化脓,冲洗之后重新上了药,一直到回房唐无锋才找到机会和顾清说话。

    “我没生气。”顾清看着他叹息,虽然他不高兴,但是谁看到他一身伤会笑得出来?唐无锋还是可怜巴巴地瞧着他,来勾他的手指,讨好的态度让顾清心口发闷。

    “伤口疼,陪我一会。”

    在万花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药物里的安神成分会让他觉得困倦,但一个唐门弟子抗拒这样的昏沉,而顾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觉得安心。

    这已经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了。

    他被告诫过很多次,一个刺客不该有多余的感情,更不该有牵绊。所以我一辈子做不到兄长那样,他默默地想。

    自从回到浩气盟,唐无铮醒来,一切计划揭开,他忽然觉得很累。那封下落不明的密信和无中生有的名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乌承恩身上都有什么。

    他自问做不到兄长一样冷静,设身处地想一想,让他去牺牲顾清,他做不到。

    算了,二流刺客就二流刺客,顾清常说自己是个三流大夫,天生一对。

    他抱着顾清的腰蜷了起来,撒娇一样的动作,他自暴自弃了,不想再去维持一个刺客的姿态,他是个病人,需要一点特殊对待。

    顾清也躺上去,手指搭在他后颈轻轻抚摸,难得散下来的头发勾在他的手腕上。唐无锋走的时候告诉他,只是个送信的任务,却遭了截杀,不合常理。

    但唐无锋不说,他也不问,他对浩气盟的一切事务,依旧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每天抱着药杵在医部消磨。他对江湖的兴趣止步于此,出于正义的打打杀杀也激不起他心中波澜,他不否认大部分时候浩气盟都能秉持着公理行事,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没有私心。

    而他听过太多你该如何,不想再被推着向前走,可惜的是他至今还是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前赴后继,生死也可置之度外。他是个只有私心的人,见苦难不会感同身受,背过千万遍大医精诚也做不到一视同仁。

    皮rou伤愈合的很快,唐无锋全然没有静养的时间,他本在想若顾清问起该如何回答,然而顾清一句都没有问过他这几日做了什么。并非不关心,顾清每天都会亲自为他换药,其他时候都在药房里研究他的方子。

    沸血散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药,顾清连唐无锋都没有说,以至于他向黎舒问起最近医部是不是很忙的时候,只得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平日他都不追问顾清究竟在干什么,这次却一反常态,黎舒被他问得不耐烦,让他直接去问顾清。

    “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还没做成。”

    唐无锋皱着眉,道:“好端端的,做这个干什么。”

    “我只听说人分善恶,却没听说刀有好坏,不过是个药方,还能反了天不成。”

    唐无锋抬起手,自认投降,他不想和顾清争论这些,他们的观点永远无法一致,而谁也不愿妥协。就像他无法认同顾清的冷漠,而顾清也无法理解他的执着。

    “我不是怪你,而是不想你被有心人利用算计。”

    顾清歪着头看他:“你说的有心人,是黎舒?”他闷闷地笑了两声,嘴角勾着点嘲讽,“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着急。”

    这个话题也只好揭过。

    本以为开战在即,不想朝廷又下旨安抚,由着史朝义进驻中原。许多义士对比颇有微词,但圣人的决定不是他们这些江湖人能够改变的,天大的屈辱也只能咽下。

    好些沉不住气的,几乎当场就要拍案而起,几番劝解才让这些热血侠客冷静下来,没人想打仗,但被人踩在头上欺负,谁也不愿咽这口气。

    “国库亏空,粮草不继,他做太子时,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万国来朝的大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唐无锋说起议会上许多人对朝廷不满,他心事重重,顾清反而轻描淡写地嘲讽,对此并不意外。唐无锋这才想起来,顾清生在长安高门,自幼出入宫禁,听他语气,对圣人也十分熟悉。

    “算不上,我识字的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了,阿爷还在十王宅时,有几分交情。”他很少回忆以前的事,此时微微闭眼,昔日长安的繁华盛景一一浮现,而长安,已然不是那个长安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唐无锋摆弄着机关,手里刻刀力道失了控,榉木飞出一片落在顾清衣摆上。他不甘心,他们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失去了数名同伴,最后却被告知,你们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

    他有些不能接受。

    “那也未必,今上一向隐忍,只因他素来没有倚仗,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你的意思是……圣人只是在等更合适的机会?”

    “自继位便遇荒年,又逢国丧,先有建宁王后有永王,他如今半点不敢行差踏错。不过你们大概忘了,他是兵马元帅加封司徒,旁的不说,他能将玄宗奉为上皇,没你们想的那么懦弱。”

    他记事的时候李亨已经是太子,朝中李林甫当权,后有杨国忠虎视眈眈,处处刀光剑影,他这个太子做的也极艰难。

    “贵妃在时,杨氏一族鸡犬升天,改立太子也并非妄言,人人都觉得他的太子位随时不保,到底让他等到机会。”他合上书,把衣服上的碎木片弹回去,歪头笑了笑,“这份心性,已然非常人所有,倒是和你们有些像,潜龙勿用——一击必杀。”

    唐无锋重重地叹了口气。

    “再磨就断了。”顾清敲了敲桌面,唐无锋搁下刻刀,又叹口气,重新挑了一片榉木。

    在万花时顾清就念叨着要做一只木甲云雀,可惜他的手艺太差,考过七艺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刻刀,鸟腹中的零件需得精密咬合,他做废了好几个,只好放弃了。

    他定的药材没有配齐,这几日难得没有往药房跑,唐无锋保养千机匣,他在一旁看着,又想起做木甲鸟的事。

    最后还是唐无锋看不下去,从他手里接过打磨的活计,顾清又没了事做,捧了本杂集歪在贵妃榻上。书看完了,他懒得去换一本,开始看人,唐无锋原本专心雕刻打磨,但顾清的眼神让他无法忽视,耳根一点一点变红,而他自己也能察觉热度的攀升。

    他听到顾清的笑声,无奈地看回去,找出闲置许久的机关小猪塞到顾清怀里,让他自己玩一会,他还差一点做完。

    早些时候就提起过,唐门弟子常用的机关小猪,会自己跟着主人走,肚子里装有机关,放入材料能够自行打磨弩箭,十分方便。唐无锋这一只是他初学机关时自己拼的,最常见的那一种,脖颈上绑着一条领巾做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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