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父影如山 (第2/2页)

。

    「三日後，宗谱试锋。」父亲道，「你近年荒废，却也到了该立谱、给祖宗打一个交代的时候。这牌子能让你入谱规房抄规三卷，抄完再去武堂，由周教头看你基本功还剩几分形。」

    「是。」我应。

    「此外——」他声音略顿，目光微敛，「今日你出府之事，四卫已有禀报。」

    我心头一紧。

    父亲看着我：「你在市集遇见何人？」

    「一位老者，一个小丫头。」我答得极慢，仔细斟酌每个字，「丫头送了我一颗土荳。我给了她一块药果。」

    父亲的眼神落到我手背，像要看穿皮r0U把血脉都翻出来。半晌，他才淡淡道：「以後未经申请，不许擅离。四卫统领会为此受罚。你若心有不忍，记着——让他受一次罚，日後才记得替你挡第二次。」

    「是。」

    他转身，又从cH0U屉里取出一封封口未拆的书信，放到我面前：「开。」

    我拆开。里面是几条简短的情报：清平镇近月有外来江湖客频繁出入；「山西老醋」新开的两家铺子夜里常有货入；北埠口有流民夜半失踪；近郊山寺前，有人夜半拾得黑sE木楔数枚，木质不辨。

    【黑烬楔。】

    视网膜像被火烧了一下。这是魔教暗子试探的手法，从无害之物下手，放入几个「无结果的异常」，看谁会出手——若有人追查，便顺着线把人标记。

    「你看到了什麽？」父亲问。

    我抬眼：「老醋铺。」

    父亲淡淡：「说。」

    「新铺若夜里进货，且与平日不同路，可能在试路；木楔若与货箱尺寸相合，可能是为了记号；北埠口近年水位不稳，易出掩饰的天祸。」我顿了顿，放低声音，「请查老醋铺的木箱底板，看是否有与木楔相同的缺口。」

    父亲的眼神变了些，像在重新丈量我。片刻，他吩咐：「我会让四卫去查。你——不许cHa手。」

    「是。」我按住自己的急躁。这一世，我得学会更长的呼x1。

    父亲又丢来一物，是一只黝黑的小袋子，内有三枚铜铃，铃身刻着细小的剑纹。

    「见到异常，拉一枚。」父亲道，「这是四卫的暗铃，铃声不出一丈，却能震开我给四卫的护符。你还小，别逞强。」

    他话音很淡，却落得很重。我握紧铜铃，磕手行礼：「是。」

    「退下吧。」父亲又背过身去，声音回到最初的冷y，「三日後试锋，若还是辱没，祠堂名位撤一半。」

    「明白。」

    我退出书房，门在身後轻轻合上。风从走廊掠过，带动风铃串成一段短曲。

    【三日。】

    抄规，回基，试锋。

    与此同时——四卫会去查「老醋铺」。这条线若断，魔教暗子会缩回去像一条冷蛇；若不断，风暴就会在清平镇上空酝酿。

    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

    夜深，我让武然去取了两包小点心。一路穿过偏院，拐过一个我曾无数次踢翻的石狮，敲了二姐的门。

    「谁？」

    「我。」

    门开了一条缝。仇妍素站在门内，衣袍随意，发只用一根簪子束着，剑靠在榻边。她眼神依旧锋利：「做什麽？」

    我把点心递上去：「厨下新蒸的桂花糕，我记得你Ai吃。」

    她警惕地看了我两眼，才不情不愿接过：「哼。说。」

    「三日後试锋，」我直言，「我基功荒废。你若愿意，指我两式。」

    她像是被呛了一口，转脸去看桌上的灯火，肩膀抖了抖，才冷冷回头：「装。继续装。你这样装三日，我就教你三十招。」

    我忍不住笑：「一言为定。」

    「别笑。」她斜我一眼，把门推开一些，「进来。」

    我跟着入内。屋里清简，剑挂在墙上，剑穗收得很整齐。她让我站在中间，丢给我一根木剑：「从最初的起势开始。」

    我握剑，深x1一口气。熟悉的重量落回掌心，那是一种我在上一世很晚才拾回的重量。木剑的纹理很浅，却像一条真正的河，让我找到可走的方向。

    「记住，」二姐的声音在背後响起，「仇家的剑，先正後奇。你前半生只学了奇，结果什麽都没学会。先把正学回来。」

    「好。」

    「再记住，」她停了停，语气忽然柔了一瞬，像鹰在高空扑下前的收翅，「不要再让父亲难看。也不要再让我难看。」

    我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蒋樊石所说「入心之药」的第一帖，叫作——把该补回来的东西，一样样补回来。

    1

    ——

    深夜。练剑到三更，我从二姐房里出来，肩背酸痛，手心磨出了一层薄薄的热。

    院角，风灯摇摇。我停在槐树下，仰头看树冠上留下的碎星。从这个角度看，星子像散在剑锋上的冷芒。

    【三日後，试锋。】

    【更远些，清平镇，老醋铺。】

    再远一些——是我曾经亲手点燃的大火，是魏雪儿在火海里划开的那一道剑光。

    我握紧铜铃，轻轻一晃。铃声像一滴水落在井底，不惊人，却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起了涟漪。

    「这一次，」我对夜sE低声说，「从我开始改。」

    风从檐下掠过，带走最後一点烛气。远处，有人巡夜的脚步声规律地响着，像把这座府邸的心跳送进了我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