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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好月圆 (第2/2页)
论哪种方式,都能成为这段年轻的传奇的一个注脚。 可元飞月是个活着的传奇。既然活着,就需要休息,他回到春风庄,就是为了放松而彻底地休息一段时间。 趁他疲累时或许可以要他的命,可是如此杀人,胜之不武,即使是不讲义理的杀手,也会觉得这是很可惜的。 尔巳不作回答,但他知道自己已经难以在此时此地杀人了。中秋夜有情有月,春风庄有花有酒,还有元飞月。 不知为何,元飞月似乎很了解他。或许像他说的那样,一个疲惫的人容易读懂自己的同类,所以他拉过尔巳的手邀他入座。因为聊了些天,酒盏里飘落了几粒桂花,尔巳一饮而尽。 和元飞月不同,尔巳很少喝酒。他十八岁前曾喝空酒窖,是为了确保自己以后不会再醉,醉时也能杀人。元飞月酿的这两坛酒是为了过节助兴,自然不会是伤身的烈酒,而且很清、很香,尔巳却一杯醉倒,否则元飞月问他要不要留下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好。 听他答应,元飞月又露出那种得逞的、可爱的笑意。当他赌赢了的时候,他常常会这么笑的。 或许不该用“赌”来功利地描述这七天。或许元飞月什么也没想,只是诚实地邀请了尔巳。他之所以这么笑,也只是因为让一位漂泊的杀手停在了春风庄。这总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而且是一件很好的事。 在那之后,尔巳短暂地失踪了一段时间,去找了买凶杀元飞月的主雇。他实在很感激这人,送自己在一个圆满的夜晚见到元飞月。但他还是灭了口,如果可以,他希望把之前相识的所有仇人、买家、同行全杀了。他没有洁癖,但要重新开始时,还是想干净一些。 他回去时,元飞月没有问他去哪里做什么。关于别人的私事,他很少谈,倒经常听。石榴问他俩如何相识时,元飞月也是在场的,其实石榴是问给他听,毕竟他比尔巳好说话得多。然而他只是看了眼尔巳,笑着告诉石榴:“你把他灌醉,说不定他会讲给你。” 有一些话,应该是老友间才能说的。可中秋过后,他们离开春风庄前,元飞月又请尔巳喝酒,赶在桂花被秋雨打残前。再喝酒时,元飞月就像对多年旧交一样,对尓巳说了句重要的话。他并没有喝醉,而是清醒地道来,并且希望尔巳能清楚地听见。 他转着酒杯,缓缓地对尓巳说:“我有一种预感,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将一件麻烦事托付给你。那件事情一定很艰险,我自己无法解决。” 尔巳问:“什么事?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元飞月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预感,但是……我已经觉得对不起你。” 尔巳莫名地看过来,但元飞月只是喝酒,不再解释。他已陷入一种矛盾的心情。他和尔巳正坐在桂花下喝酒聊天,没有情仇,没有恩怨,此时却谈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无异于杞人忧天。他不能不说,因为这预感确实存在,他又无法再说,因为这预感虚无缥缈。 其实有些事他是能想明白的: 为什么这件麻烦事他自己无法解决? 因为到时他必然已死了。 元飞月也会死? 人既然活着,当然就会死。 什么事死后需要别人才能做? 很多事,比如买一口棺材、办一场葬礼,以及——报仇。 人死如灯灭,此仇非报不可? 如果是元飞月的仇,就非报不可。 向谁报仇?谁能杀了元飞月? 一个人。一个元飞月无法杀死、不忍杀死、又非杀死不可的人。 上述种种,元飞月应该想到,但他没有再说,也没有再想。去想象自己的死亡,想象自己死在某个面目不明、难以置信的敌人手里,实在是很可怕、很滑稽的。何况报仇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希望来到春风庄的每个人都能远避武林,一个人如果放下了剑,元飞月就会希望他永远不再拿起。 他甚至想让尔巳离开,在这个预感成真前离开,不止离开春风庄,也离开自己,以免再受江湖纠缠。 然而尔巳先开口了。他说:“无论什么事,我都为你做。无论什么事,都不算你亏欠我。” 他仍然是一个高效、忠诚、可靠的杀手。这让元飞月呆住,也明白了在自己的预感中为什么是相识不久的尔巳来接下这个麻烦。 识人如相马,元飞月有辨人识才的天赋,所以他总是胜利,总是孤独。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是死于看错了人。他见到尔巳时,就看出他有一种特性,他之所以成为天下最贵的杀手,全因为这种特性。 一种“效死”的特性。 元飞月无可奈何地微笑。他说:“我喝醉了,净说醉话。以后无论你要什么,我也为你做到。” 他言出必行,所以三年来从未有人打扰过尔巳。直到石榴来告诉他,元飞月死了。 他终于又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 报仇尤似谈情,岂非也是一件亲密无间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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