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风铃 (第1/1页)

    周围的邻居都在说老奶奶是个精神病，就连隔壁的年轻人也曾这么说，可唯独张佐觉得不是。

    他将老奶奶求的平安符挂在床头的台灯上，睡前还仔细盯着看了半晌，随后便关灯安稳睡下。

    “奶奶！”

    张佐第二天中午特意回来了一次，他敲响了楼下奶奶的房门，手里还提着一些亲手做的软糯点心。

    门开的很慢，客厅里还留存着一些饭菜的味道，老奶奶半白的脑袋伸出来瞧了瞧，看见张佐便眯起眼睛笑着问：“小伙子，什么事啊？”

    她在包里摸了摸，拿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上，便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

    张佐伸手，“奶奶，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点心，都放的木糖醇，希望您别嫌弃。”

    老人看了那袋东西很久，才伸手提了过去，她拉着张佐引诱着他进了门，“来来来，进来坐一会。”

    老奶奶走两步，张佐才在后面跟着上前一步，他被拉着坐在了椅子上，怀里还被塞了很多东西。

    老奶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很多吃的，全都一股脑放在了张佐怀里，她笑着冲张佐指着，手背上的每一寸沟壑仿佛都在诉说着她的年纪，“这是……小于最爱吃的绿豆糕，我隔段时间就做，可惜了。”

    “这是5楼张婆婆家孙女结婚的喜糖，里面的巧克力很好吃，你尝尝。还有这个……”老奶奶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她从客厅的角落拿出一箱子补品，像献宝似的往张佐面前推，“这东西好！我听他们说贵着呢，这些东西用在我老婆子身上可惜了，你们年轻人整天辛苦工作，就拿去吃了吧……”

    张佐连忙推脱，他本意是来感谢老奶奶给他的平安符的，可从没想过要拿一堆东西走。

    “你收下吧，我那里还有一大堆呢，都是小于送的。这孩子啊，应该多留点钱自己用，买这么贵的东西送给我一个老婆子，真是可惜了！”

    张佐天灵盖发凉，他眼尖地瞥见礼盒上的生产日期分明是最近两个月，可小于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

    他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笑意也僵在了嘴角。

    老奶奶还在自言自语，“小于这个孩子啊，哎！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他给我买了这么贵的东西，在那边还能过得好吗？下次，我再给他多烧些纸钱……”

    “奶奶……奶奶！”张佐握着老奶奶的手，打断她的胡言乱语，他张了张嘴，天蓝色的瞳孔无意识地收缩着，“可……可是小于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

    张佐能听见自己话语里的颤音，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

    “是啊！小于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老奶奶兀自呆愣，混浊的眼神瞬间又充斥着希翼，她的声音突然亢奋，攥着张佐的手激动说道：“你说，这个世界会不会有鬼魂？这些都是小于的鬼魂送给我的，我一个老婆子无亲无故，除了小于，没人会给我买的……这一定是小于给的，不然……”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像是不可思议地笑了笑，“不然，就是我儿子的鬼魂回来了……可是已经几十年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说着就低头，一边摇头一边呢喃道：“不可能。”

    张佐蠕动了嘴唇，不知该从何说起，虽然他会害怕所谓的鬼，但不管是虫族世界还是人类世界，都没有谁真正看见过鬼神一事。

    老人的期望注定无望……

    还好她情绪消散得很快，糊涂念了几句就又清醒过来。

    “小于很乖的，他经常考全班第一，成绩可好了，初中还拿过三好学生的奖状。这么可爱的孩子，他的爸爸却不喜欢他，还把他丢到这里自生自灭。”

    “陶瓷娃娃一样的孩子，那么小，那么可爱，做父母的怎么忍心呢？”老奶奶摇摇头，哀叹道：“他是去爬山的时候摔死的，我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那天我看着有人来他家里收拾遗物，怀里还抱着一张黑白的遗像。他们把小于的东西全都搬走了，还当场瓜分他的遗产，那就是一群强盗！”

    老人说到这里生气地攥紧了拳头，她捶在腿上，仿佛在殴打那群欺负小孩的那些恶人。

    “后来有一次，我半夜听到了楼上有动静。我以为又是那群强盗回来了，于是赶忙上去查看。却发现房门始终闭得紧紧的，我就猜一定是小于的魂魄回来了！他肯定心有不甘，所以才回来想要讨个公道。可听人说死了的鬼魂要尽快投胎转世，否则就会变成恶鬼，我就去佛寿寺给他祈福，希望他别再困顿在这些腌臜事里，早日投胎到好人家家里去。”

    老人说这些话丝毫不带停顿，显然已经在人前说过无数次了。

    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张佐只能当一名安静的听客，静静地让老奶奶说完心里的话。

    他攥着手里的绿豆糕，小心翼翼地塞了一口进去，糕点细腻有些甜的齁人，可却以外软糯，是小孩子爱吃的口味。

    老奶奶很孤独，平常除了下楼和一群老婆子打交道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交集，她拉着张佐说了很多话，问他有没有女朋友，问他工作得怎么样，问他喜欢吃什么……

    等到上班时间都快到了，张佐也没来得及脱身。

    最后还是老人家先反应过来，才放他离开，还嘱咐他常来玩。

    临走前，张佐被叫住，老奶奶什么也没说，杵着拐杖往阳台走去，她一推开阳台门，张佐便见到了满阳台的花。

    它们被伺候的很好，一个个肥硕翠绿，有的怒放着花蕊，张佐细闻，还能闻见一些花香。

    老奶奶抱着一盆开着蓝色小花的盆栽走了过来，它的形状像小风铃，娇小可爱的，只是现在花开的有些稀疏，远不及之前盛花期好看，可即使这样，张佐的目光也被立马吸引过去。

    “送你一盆丹麦风铃，这花好养活，随便浇浇水就能爆盆，可惜现在花期快过了，等明年四月，你就能看见它全都盛开的样子了。”

    老人眼睛亮亮的，看见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亲人，她把花盆交给张佐，怕他不会养，还亲自说了很多注意的地方。

    张佐慌忙接过，这盆花他的阳台上也有一盆，是房东送的，也很好看。

    “花呀，就像小孩一样，你用心照顾，他就会长得又胖又好。把他送给喜欢的人、真诚的朋友、亲爱的家人，都是很好的选择……以后你要是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千万记得要送一支亲手种的玫瑰，把对他的爱意都倾注在花里，你的爱人会感受到的。”

    “花很浪漫，送给喜欢的人，更浪漫。”老奶奶站在门口向他招手，示意他慢走。

    张佐抱着那盆养得用心的丹麦风铃手足无措，怕捏紧了弄坏，捏松了掉，于是只能双手捧着坐上电梯回家。

    他将那盆花放在阳台上，和原有的那盆丹麦风铃放在一起，两盆花朵长得出奇的相似，像是双生花似的。

    客厅的花瓶里插着一枝新鲜的玫瑰，是每天都会路过的小女孩送的，为此张佐已经送了不少小礼物出去。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他到现在也没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