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是春山 (第1/1页)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眨眼间，萧瑾郁来到这里已有足足两年。这两年他在草原上的日子不可谓不顺心，赫连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弄来新的食材，学习中原那边的菜式，日日为他洗手作羹汤。赫连青则是在其他细节上为他费心思。这两年来，萧瑾郁的衣服，身上戴的玉佩发簪，甚至小到一根束发的丝带都是由赫连青为他准备的。赫连烨没有他二哥细心，挑东西也不在行，但他有时不经意的傻话总是能惹得萧瑾郁捧腹，或是为他话中的真情所动。赫连烨没有两个哥哥那么多的花样，只是一门心思地对他好，许是因为他的憨直，或是因为他在三人中年纪最小，萧瑾郁对他总是比对其他人要偏爱一些。

    虽然时间一日日的流逝，赫连兄弟对他却始终如一，就连一向正经到有些古板的苏蕴有时都会调笑他，说是他的坤泽对他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萧瑾郁也乐得给他打趣，几人之间的小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快乐。直到某一天，这种平静的生活被某件事打破了。

    “瑾郁，你看那人，他是来做什么的？”

    这一日，苏蕴与萧瑾郁自山上采了些药草，两人说说笑笑地下了山，正往家里去，忽然苏蕴眼尖地瞥到一个人影从赫连兄弟的帐子里钻了出来。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从帐子里出来的那人一身华服，行动之间大袖飘飘，穿的竟是大祁特有的服饰。往年也有大祁的使者到草原来，但基本每次都是按照协定给他们送来各式各样的丝绸和金银，通常都是送完就走，不会再有所逗留，更别说坐在帐子里交谈。除此之外，他们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对。先出来的人躬身拱手，该有的礼一样也没落下，可面上却仍有几分掩不住的得意。赫连兄弟则是沉着脸一言不发，面上一丝笑意都没有。萧瑾郁与苏蕴对视了一眼，他们心头都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萧瑾郁回去以后，兄弟三人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他的照顾愈加尽心，而萧瑾郁也什么都没有问——他从不过问他们政治上的事。但这次他敏锐地察觉到一点——恐怕最近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自那日大祁的使者离开之后，草原上的气氛就愈来愈低迷，愈来愈凝重。往年开春，草原上总有许多爱侣结伴在草丛中嬉闹玩耍，或在湖中，或在山下，但今年春天外面却几乎是空无一人。那些坤泽和天乾都极少出门了，平日里除了打猎和训练，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帐子里。赫连兄弟最近也将萧瑾郁缠得很紧，他们并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萧瑾郁只要出门，身边必然会有一位坤泽跟着，就连沐浴都是一起。久而久之，萧瑾郁也天天同他们厮混在一起，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了。

    除此之外，平时独处时，他们也表现得非常奇怪。赫连青现在经常会沉默着长时间地盯着他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却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二人分别在即，以后再也不能相见。爱人虽在眼前，思念却更深更沉。那双眼虽然温柔，其中所承载的情意却沉甸甸的压在了天乾心头。这样的眼神一度让萧瑾郁不忍与之对视。那双眼中有太多太多诚挚而深切的感情，有太多太多未尽的思念与不舍，萧瑾郁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无法改变局势，他能做的就是静静陪着他。

    向来内敛含蓄的赫连穹在这方面的表达反而要比赫连青大胆一点，但他的行为也并不出格，只是有时两人说着说着话他会突然沉默下来，拉住萧瑾郁的手，或是凑近些搂住他，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在这种时候，赫连穹总喜欢低下头来吻他，萧瑾郁也乐于温柔地回应他。每至此时，要不了多久两人就会顺理成章地滚到床上，在帐间耳鬓厮磨，极尽缠绵。

    较之赫连青的隐而不发与赫连穹的委婉多情，赫连烨就要直接得多，他倾泻感情的方式就是拉着情郎zuoai，他在这方面向来不顾忌，只要是两人独处，他便不会放过机会，有时他弄得急了，甚至连床上也来不及去，就在椅子上，书桌上，甚至是地板上。赫连烨的炽烈的感情与超乎寻常的情欲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怎么也烧不尽。萧瑾郁感觉到形式越来越紧迫，也就纵容着他仿佛无止无休的索取，赫连烨得了萧瑾郁的宽纵，床上也就愈发放浪。甚至有那么几回，两人交欢时还被其他两兄弟撞个正着。赫连烨倒也大方，被撞到了也不羞不避，还会主动询问两位哥哥要不要一起来。萧瑾郁现在脸皮也学厚了，大抵他也被这种分别在即的悲伤气氛所感染，再说在夫妻之事上他本也不是很在乎所谓的面子，大被同眠这种事在萧瑾郁这儿已经成了寻常，自然也不会拒绝。四人难言的感情也在一次一次的肆意交欢中得到了宣泄。

    这种混乱而放肆的生活持续了有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几人混闹的次数比往常里一年加起来还要多。这三人在撩拨他这件事上似乎永远都不知疲惫。萧瑾郁对这种事本来并不热衷，但有时一些过于浓烈的感情是无法用语言与文字来表达的，在炽烈的爱意之前，不管怎么说怎么写都显得苍白无力。对于现在的赫连兄弟而言，亲密的肢体接触与频繁的交欢就是他们表达情感最好的方式。

    两个月后，赫连青与赫连烨不告而别，那天清晨萧瑾郁醒来时，身边只有赫连穹在默默守着他，天才蒙蒙亮，赫连青与赫连烨却不知所踪。赫连穹沉默着伺候他洗漱穿衣，萧瑾郁几次问起其他两人的去向，赫连穹都闭口不言。萧瑾郁心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可他却本能地不愿相信。但几经犹豫，他仍是开口问道：“他们是去打仗了，对不对？”

    赫连穹一惊，他的双瞳猛地放大，又极快地收缩，萧瑾郁问得突然，他来不及反应，嘴里发出啊的一声短呼。他的脑子很快便拐过弯来及时闭上了嘴，但萧瑾郁只需要他这一个反应便足以推测一切。

    萧瑾郁盯着赫连穹，大有他不说明白这事没完的意思。赫连穹顶不住他的目光，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那日大祁派来使者说是新帝登基，整顿朝政，不少新人被提拔了上来……”说到这儿，赫连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乎是极难出口，每说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无比艰涩：“大祁那边说，让我们放了之前来和亲的天乾，叫他们自愿返回，但……”赫连穹抬眼极快地瞥了一眼萧瑾郁面上的神色，轻声道：“但那使者说，朝中一位重臣和一位将军说动了新帝，皇帝点名要你回去。说是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考虑，若是不送你回去便要开战，我们自然不答应，当场就回绝了，所以……”

    萧瑾郁双眉紧蹙，若是放在两年前，他知道自己可以回返故乡自然欣喜若狂，可如今他已在草原成了家，与三位妻子有了深厚的感情，现在却又突然告诉他，让他抛下几位妻子只身返回，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更何况大祁与大凉开战，他心里更是不好受。两边都有他的亲人，一边是他的故乡，一边是他美满的家庭。战争的结果不外乎一败一胜，或两败俱伤，这几种结果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萧瑾郁想要看到的。

    突然，萧瑾郁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追问道：“阿穹，那使者有说上书的将军和朝臣叫什么吗？”

    赫连穹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番，接着语气笃定地答道：“说了，文臣叫林泽雨，上疏的将军叫林逍阳。”

    当啷一声，萧瑾郁手中的白瓷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脸蓦地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