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花无玄(2)─朽花 (第1/1页)

    初时，闲来无事，我便每日在这偌大的园子里来回转悠，寻着、找着这座花园的出口。

    闲来有事时，便是靖衍驾临，验收功课之时，然而因为没事就是找路试图逃出花园，是以功课是万万没有时间做的，所以只要他来，我便想方设法地再让他自己走开，最常用的方法便是跳进旁边的池子里，我有算计过，若是不穿衣服跳进去效果会更好些，靖衍会先涨红脸，临走前再给我扔下一句：「朽木，不……朽花！」

    但是这招虽然好用，可久而久之也就失效了，靖衍的脸也从红脸到黑脸再到不变脸sE，甚至最後演变成让我把静心诀抄写十遍、二十遍、三十……。直到後来我才知道，原来需要抄静心诀的其实是从来是他不是我。

    当然，我整日不学好的时间也仅限於初化人形之时，很快，我便对靖衍的无动於衷感到佩服，十分佩服。

    於是，我开始认真学习他传授给我的一切。

    然後，日子就在我每日的勤勉修练间，悄然而过。

    在再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的後来，我终於盼到了这一日，离开将我困住这一方花园的这一日──

    「靖衍？」我轻唤了他一声，他正倚坐在那株盛开粉sE花儿的树下，脸上五味杂陈，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我在池子里眯眼瞧了半天，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跳进来了，今日想起从前便又心血来cHa0。总之我瞧了他半天，他却理都不理我一眼，又想他那副神情实在让人好生困惑，是以思来想去，终还是跳出了水池。他熟练，且不动声sE地广袖一扫，俄顷，我光着的身子便多出了一袭白sE淡雅的霓裳羽衣，镶着金粉sE的彩带，样式很是雅致，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下小花不才我乃是一株红YAnYAn的彼岸花，这款式於我而言，却是清淡了些。

    可靖衍每次总变同一套衣服给我，毫无悬念。

    是以，靖衍是一个极懒的人。不，极懒的神。

    我左顾右盼，确认四周并无异常，困仙缚魔咒仍在，而我依旧闯不出这园子，绕过他身後，我点了他左肩两下，又唤了一声，靖衍？

    心中暗暗盘算，待我认真修习好仙术，定要给自己弄出一套漂亮的大红衣裳……顺便也给靖衍弄一套好了，他总是一身乌漆抹黑，太Si气沉沉了。

    「朽花。」他眉眼未张，冷不防回唤了我一声。

    自化rEn身後，靖衍便如此称我，起初不明其意，听久了倒也顺耳，後来知晓其意，心中便很是不平，十分不平！

    「什麽事？朽衍。」我不甘示弱，挪了个好位子在他身侧倚树而坐。这棵树总是生出奇怪的花还有果实，各种形状、各种颜sE，无奇不有。

    他顿了顿，灵俊的眼儿捎来一眼，树上飘了几片粉红花瓣落在他肩头，「你可当真想出去？」

    难道有这麽不明显？

    我用力点了点头，以表坚定。

    我不知道靖衍活了多久，但他一张脸生得很是俊俏，笑起来很是玉树临风，可惜他不常笑。我见到他的时候，通常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彷佛永远睡不饱似的，就连教导我时，也是得过且过，幸亏在下小花不才我，天资聪颖，总能在那含糊的语句中，举一反三。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仙术难以更进一阶的原因罢，靖衍好似根本就不想认真教导我似的。

    一开始确实是一心一意想把困住我的靖衍赶走，可久而久之，聪慧如我便了悟了，原来打一开始的方向便错得彻底，若想离开，归根结柢还是靖衍，唯有把靖衍摆平了，才能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於是後来，我认真地把重心放到靖衍身上。

    很认真。

    他浅浅睁开那双彷佛永远未睡醒似的双眼，仰天淡淡叹了一口气，兀自呢喃了一句，声音缥缈地不知是在说给我听，或是自己，「可是外头危险啊。」粉红花瓣自他肩头滑落，我顺势捡了起来。

    他转过身来，顺了顺我的头发，他的紫袍底边还沾了几道雷霆闪电。

    「也罢。从今往後，你便唤作花无玄，可好？」

    花……无玄？

    我想了一下，便立刻欢喜地点头道好。是以「花无玄」这个名号虽不知其为何意，但听着着实b「朽花」好得多多了去，我很是满意。

    「那以後，我便唤你靖衍，可好？」我说。

    我想，既然他都释出了如此善意，给了我一个正名，那我自然也得从善如流，就算不能给他一个名字，也不好再胡乱喊他一个「朽」字罢？

    毕竟，靖衍说过，君子，礼尚往来也。

    他拈过我手中把玩的花瓣，笑得慵懒。

    虽然我也不知他因何而笑，但此时心境着实愉快，便偷偷在心中发了一个愿，靖衍虽然有时嘴坏，却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将来无论如何变换，他在我心中将会是永远的第一顺位。

    当时，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他剑指还箝着花瓣，朝虚空处轻轻一划，瞬目间，整座园子顿时落英缤纷，他指尖凝出一道极为清澈的粉金sE漩涡，我目眩神摇地看得十分入迷，半晌，才发现靖衍正定定朝着我瞧。

    他垂下眼睛，眉间似有霜雪染就，「从今往後，花无玄不为天地而生，仅为自己而生。」

    话音落，我又瞧了他半晌，反应过来时，四周已经恢复正常。

    可是，我却不正常。

    他将发着金光的粉红花瓣种入我眉间，我浑身一凛，先是奇寒彻骨，冷得见四周风景都是满目扭曲，我痛苦咬牙，心中连连叫苦，嘴上却是有口难开，煎熬难耐之际，靖衍指间掐出了一个诀又朝我眉心一点，再便是一身寒气蒸散，另一GU暖意贯彻血脉。

    「靖衍？」我捏捏嗓，能喊出这两个字已是极限。

    却只听得他温凉言道：「睡吧。」

    等到再睁眼时，我已经离开了那座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