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啤酒 (第1/1页)

    “晒的。”

    雷恩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脸颊上肿起的皮rou，心不在焉地撒谎道：“天太热晒的。”

    他想到弗洛尔在树林间精神恍惚的样子，还有她巴掌落到自己颧骨上的力度，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会跟吸血鬼有关吗？

    雷恩无法确定，毕竟他的同学大多都有药物依赖的问题。

    保罗瞧见少年遮掩的模样却会错了意，他弯腰打开了工作台下的小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冻得冰凉的小麦啤酒，笑着递给了雷恩一罐。

    金属的罐身在室温下凝出了水滴，雷恩咕哝着道谢后将啤酒罐敷在了自己的左脸颊上，凉爽的触感蔓延开来。

    咔嚓一声，保罗用手指扣开了拉环，麦芽味道的气体在罐口中嘶嘶作响。黑发的男人看向雷恩，嘲弄似得摇了摇头，咧嘴说道：

    “肯定是你小子玩弄哪个姑娘的感情，结果挨了人家一巴掌吧。”

    雷恩慢慢地转动着脸颊上的冰啤酒，他可不想顶着一脸的红印去参加朱利安的生日派对，尤其是被他未婚妻扇出来的。

    他对弗洛尔的印象不坏，总是洋溢着笑容的金发女孩，不仅是学生会的一员，网球打得也很不错。

    雷恩记得有一次弗洛尔撞见自己躲在体育馆仓库里睡午觉，还贴心地帮他关上灯并锁好了门。

    他一直觉得弗洛尔和朱利安很相配，可惜两人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对彼此保持着距离，也许雷恩知道原因，但他不想挑破。

    如果真是雷恩以为的那样，那就更不可能是他玩弄了弗洛尔的感情，一想到自己牵扯进无聊的校园恋爱戏码，少年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翻什么白眼啊，嗝——”

    保罗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整罐冰啤酒，透明的水痕从他的嘴角淌进了隆起的胸肌里，沾湿了他穿着的黑色紧身上衣。

    胡子拉碴的男人打了个酒嗝，他用手里的啤酒指着雷恩的脸，装作深沉地说道：

    “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你身上有那种会让人心碎的气质。”

    雷恩看着保罗捏扁了他手中的易拉罐，铝制的罐身出现了个丑陋的凹痕，接着被人随手丢进了墙角的那一堆杂物和垃圾之中。

    少年想象着潜藏在包装袋和食物残渣里的虫卵被炎热的气温孵化，米粒大小的飞虫爬行在窗缝和墙壁上。

    保罗这种受到打击后变得一蹶不振的家伙在这里大谈感情，雷恩修剪圆润的指甲盖轻敲了下啤酒罐，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雷恩勾起嘴角，出声追问道：“什么气质？”

    保罗用手掌摩挲起自己的下巴，他眯起眼睛盯着雷恩看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回答道：

    “就是现在你脸上挂着的表情，你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你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雷恩微微皱起眉毛，他没有去反驳什么，他能听到湖中仙女的吟唱，看到精灵在风中起舞，梦中会有妖精邀请他参加仲夏夜的集市。

    他的世界足够精彩而温柔，而其他人眼中的现实却是失望和痛苦的胚胎，雷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看。

    少年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他瞥了一眼窗外，转而说道：“晚上我要登船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派对。”

    “以你的小性子，只有跟吸血鬼有关的倒霉事，才会让你答应赴约参加三人以上的聚会。”

    保罗也好像把上一个话题抛在脑后了，他又开了一罐新的冰啤酒，看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吧，消息来源是什么？”

    透过泛黄的玻璃窗，雷恩望向停泊在港口的那艘三层游艇，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我的直觉。”

    保罗的嘴角颤动了一下，他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保罗的上半身朝雷恩靠了过去，他俯视着少年蓝汪汪的眼睛，抬起手给雷恩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笑着说道：

    “那我的建议是不要参加，想想看，海上游艇，完美的犯罪地点。没有支援，也没有撤退路线，更没有人会指望你这种小孩去为民除害。”

    雷恩白皙的额头上多了道红痕，他面无表情地与保罗对视着，几次心跳后，他尖锐地反问道：

    “那么你要做些什么吗？潜入那艘游艇，在夜里巡逻，搜查镇上的每一间仓库，每一个山洞，墓xue？”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堆满空酒瓶的阁楼里，翘起钉子的地板上有几道油腻的污痕，穿过的衣服被随意地丢弃在家具上。

    阳光将深绿色的酒瓶照耀得像是宝石，可谁都知道那只是块不值钱的玻璃，而保罗本该是前者。

    雷恩歪了下头，他盯着保罗变得有些僵硬的表情，声音冷淡地接着道：

    “还是说你打算继续窝在这里，成天刻一些卖不出去的破木头，指望哪天能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保罗被年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雷恩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却不怒反笑地朝雷恩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罐，坦率地应和道：

    “你说的对，我就打算坐在这一罐接一罐地喝啤酒，谁让我被停职了呢？”

    嘭得一声，雷恩捏爆了手中用来敷脸的冰啤酒，金黄色的液体从罐中喷涌而出，溅在了两人的衣服和阁楼的墙壁上。

    锋锐的铝片割破了雷恩的掌心，他全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口，只是目光厌弃地看向痞笑着的保罗，低声骂了一句：

    “懦夫。”

    白发的少年拎起他放在墙边的大提琴箱，起身朝楼梯走去，他身后的保罗捡起了被雷恩扔在桌面上的罐装啤酒，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小麦酿成的酒液从爆裂开来的罐身滴答下来，保罗咂巴了下自己的嘴，不满地抱怨道：

    “你小子可太浪费了，知道一罐精酿啤酒现在得卖多少钱了吗！”

    雷恩已经走到了楼梯旁，保罗这才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看似随口又说了一句：

    “小混球，如果你是想要靠作死这种方式来吸引大人的注意的话……”

    少年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保罗双手交叉枕在脑袋后面，他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哥不会因为镇子上出了几个吸血鬼就突然终止任务，教廷有教廷的规矩。”

    两具尸体，同学的性命，橄榄镇上每一位居民和游客的安危，雷恩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他必须赴约的理由。

    少年转过头看向本该肩负起职责的保罗，他没法把一切都寄托在一个整天只知道买醉的酒鬼身上。

    雷恩打量过男人发青的眼底，凌乱而打结的头发，还有那身三天没换的黑衣服，他勾起嘴角，轻蔑地笑着说道：

    “你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