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最後一面 (第1/1页)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的，不是他的力气。

    而是他还在。真的还在。

    原来只要你还能握住我，哪怕只有那麽一点点，我就还舍不得放开。

    哪怕明知这份回应，可能只是最後的告别。

    在他母亲轻声唤我、点头示意後，我走进了熟悉的加护病房。

    那扇熟悉的隔离病房门後，江昊群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虽然气sE依旧差得吓人，但他睁着眼，一点一点地缓慢打量着周围。

    我的步伐放得极轻，就像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清醒。

    我走到他床边，像前几天一样伸手握住他冰冷却真实的手，柔声说：「我来看你了。」

    他的眼神缓缓转过来，好像在找声音的来源。

    我凑近一点，看清楚他那双眼睛时，忍不住一怔……

    那里满是水雾，睫毛早已Sh了。

    「他怎麽会这样？」我转头望向他母亲。

    她温柔地低声解释：「医生说，因为他昏睡太久了，现在醒过来，泪腺b较敏感，所以容易泛泪。」

    我点点头，眼眶也跟着一酸。

    再低头看他时，他正看着我，我想他应该看不太清我的样子，於是我笑着靠近自我介绍：「我是苏晓玲，特地从台中跑来花莲看你喔，有没有觉得很感动？」

    他动不了嘴说话，只能眨着眼、微微转头朝我这方向靠近一点，那个反应，让我觉得他有听见，也听懂了。

    「我来了好几天，今天终於看到你醒来，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我压抑住快要冲上来的情绪，强迫自己维持轻松的语气。

    我本来，是想趁这个时候直接跟他告白的，把那个藏在心里已久的感情说出来，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能回，只要让他知道我喜欢他就好。

    可我一转头，看见他母亲还站在一旁，那GU冲动就瞬间被我吞回了肚子里。

    我只好转移话题，指向床头那幅挂着的肖像素描，「你看，这是我亲手给你画的肖像画，旁边还有一只你最喜欢的史努b，是我为了祈祷你早日康复画上去的。」

    「你看那眼睛，那鼻子，大家都说我画得超像，是不是有像你？」

    他虽然没表情，但视线轻轻落在画上，我知道他有看、有感觉，或许只是太累了无法多做反应。

    但这样就够了，我知道他还在……这就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

    我握着他的手，再次低声说：「我待会就要回台中了，今天是我这几天在花莲的最後一趟探望。」

    我嘴角笑着，声音却有些颤抖。

    「我这几天有在你的LINE写日记喔，记下我去了哪里、吃了什麽，还有看到哪些海景……等你康复之後可以自己慢慢看。」

    「然後……等你看到最後，就会知道，我藏了一个小秘密在里面。」

    我笑着，但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如果你也想知道那个秘密是什麽，那你就要快点好起来，好吗？」

    我握着他的手，话已经说完，病房里静得只剩下呼x1器运转的声音。

    但下一秒，我明确地感受到……

    他回握了我的手。

    那力道微弱得几乎像幻觉，可我确信，那不是错觉。

    那种细微的、像羽毛一样轻的力量，是从他的指尖传来的。

    那一刻，我所有的理X和怀疑瞬间瓦解，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赶紧低下头，抬手拭去泪水，怕他看到我难堪的模样。

    可当我再度抬起头时，发现他正看着我……眼睛Sh润，却没有移开视线。

    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太多藏不住的情绪…

    疲惫、痛苦、不舍……全都混在一起，像cHa0水般涌进我心里。

    我轻声x1了口气，强撑着笑容对他说：「大家都在台中等你回来。」

    他不能说话，但那双眼眸却紧紧望着我，彷佛用尽所有力气在倾听。

    而下一秒，又是一滴眼泪，自他眼尾缓缓滑落。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泪腺反S，或只是无声的情绪释放。

    但我知道，那是他。

    是真实的、清醒的江昊群。

    我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想起他曾说过最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味、讨厌住院时不能自由移动的感觉……

    可现在，他却只能躺在这里，动弹不得，cHa着管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明明知道他的身T很虚弱，医生也没给过太多希望，但我却一再说服自己…

    他会好的…

    他这麽乐观、这麽坚强，一定可以撑过去。

    可是……我知道，我只是逃避现实罢了。

    其实，我偷偷问过护士他的状况。

    护士虽然没有明讲，但那眼神早已透露了一切。

    她说他情况不太稳定，需要密切观察。

    但我知道，那是婉转的说法。

    我知道……他可能快不行了。

    可是，我就是不肯承认。

    不愿意承认，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见到他，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

    我低下头，额头贴近他的手背，用几乎只有我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昊群……如果累了，就……就睡吧。」

    这句话，是我从不敢说出口的。

    但此刻，我终於鼓起勇气说了…

    话音刚落，我明显感觉到他手上的指尖颤了一下，那滴还未滑落乾净的眼泪，也随着我话语落下的瞬间，再次悄然滴落。

    我闭了闭眼，强忍着泪水，不让它再涌出。

    怕他看到我脆弱，也怕他以为我在放弃。

    「我不是不希望你醒来……只是……你太累了的话，也没关系。」我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护士过来提醒我，还有其他家属要探望，我点点头，对他低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我轻轻将他的手指从我的掌心松开…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但我相信，他感受到了。

    他一直望着我，直到我站起身、走到门边回头又看了他最後一眼。

    他的视线都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那最後一眼，我至今难忘。

    在我印象中，那双眼里，装满了世界所有的痛，却也藏着一点微不可察的不舍与温柔。

    那天，我离开了花莲。

    离开了他。

    也永远失去了再次与他说话的机会。

    我不知道那晚，他的那一握，是不是早已用尽了他最後的力气。

    但我知道，对我而言，那是他给我的回应。

    他记得我。

    他听见了我。

    他知道……我来了，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