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吻 (第1/1页)

    “手举起来。”我拿着一件洗干净的T恤给哥哥穿，他知道要回家了很听我的话。

    “待会给你买烤红薯好不好？”我蹲下给他系鞋带。

    “不要，我要回家。”他说。

    我抬头看着他，牵住他的手问：“为什么喜欢家里？”他的表情很茫然，好像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说：“因为有爸妈？还是因为在那里长大？”他不说话，其实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原因。

    我是最了解他的人，比爸妈还要了解他。他看不见，耳朵听到的手触碰到的就是他的世界，那个不足五十平的房子在经年累月中生成了他的听觉和触觉，给他安全感又将他禁锢，所以他依赖那个地方。

    “不用担心，我会治好你的眼睛。”我牵起他，用最认真的语气对他许诺。他装作没听到，低下头默不作声，他明白我的意思，但他习惯逃避，明明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却要拼命地死死捂住不允许它跳动，因为他害怕，害怕撞到墙壁磕得头破血流，害怕闯入人群却看不到周遭嘲笑的表情，他害怕的太多了，所以残忍地捆绑自己，甚至拒绝我伸出的手。

    或许我换个方式开始他就能接受我了，但我太过急切，一秒钟都等不了。

    “走吧。”我带他离开，走上长长的楼梯，走出铁筑的大门。

    陈其可在马路边等我们，看见我们他掐了烟说：“好哥哥你可算出来了。”他带了他爸的司机，我本来让他叫出租车的，但他说家里的司机比较安全，毕竟我哥失踪的事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听说温樊找人要你的微信。”上车后陈其可跟我说，我知道温樊会找我但不知道他这么着急，明明今天是周末。

    “你怎么关心起他了。”我转移话题，陈其可喜欢的女生喜欢温樊，所以他一直都很讨厌温樊。

    他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生气地说：“谁关心他了！我是关心你！”

    “真是谢谢了。”我微笑。

    “烦死你了！”他气得转过去。

    我和哥哥坐在后面，他在陌生的环境会不安，我牵着他的手捏了捏，他向我这边偏头，我小声问：“怎么啦？”

    “没事。”他说。

    我看前面没人注意我们，转头靠近他很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他被吓到往后躲。

    “嘴都耷拉到地上了，回家也不开心吗？”我紧挨他，手从背后绕过去搂着他。

    “开心……”他小幅度挣扎着，按着我作乱的手，“李澈！”

    “嗯。”我靠在他身上埋头在他颈窝蹭，把他挤得贴在车门上，“再叫两声，哥哥。”

    他双手抵着我的胸口，面红耳赤，声音却是软的，“……别发情！”

    我抬起头看他，又贴近用鼻尖蹭他烧红的脸，放低姿态，“那你疼疼我，哥哥。”

    他无语地闭上眼转过头选择沉默，袒露在我眼前的一截脖子和耳朵逐渐变红，我垂眼仔细地瞧，怎么也看不够。

    到家了，我带着哥哥走进巷子。

    这条窄路的尽头就是家，一座陈旧的笼子，而我现在要亲手把哥哥送回去，不敢相信几天前我还觉得这里很美。

    爸妈守在家门口等，我和哥哥出现在楼梯口时他们就急急忙忙地跑了下来，在他们靠近的前一秒我放开哥哥的手自觉避开，他们错开我把哥哥抱进怀里。

    “星星，星星，你去哪了！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们抱在一起哭，如果我是陌生人一定会被这个场面感动，但我不是。

    我独自上楼，茶几上摆满了做好的饭菜，客厅的窗户大开着，地面干净，每个地方都很整洁，这是迎接哥哥的样子，我装作没看到。

    我到哥哥房间把他的衣服挂进衣柜，袜子收进抽屉，连他的内裤也叠好放好，外面响起关门声，他们回来了。

    我听见他们坐下吃饭了，我也在哥哥房间的地板上坐下，像无数次被遗忘那样平静地等待他们吃完再出现。

    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没应。

    “在里面做什么，出来吃饭吧。”是哥哥，也不可能是爸妈，因为对我他们是不会敲门的，他们只会直接进来问我为什么在哥哥的房间。

    我站起来过去打开门，哥哥说：“走吧。”我越过他头顶看到坐在客厅的爸妈，他们假装忙碌地摆放碗筷，掩饰尴尬的表现太明显，因为忘记叫我吃饭，又或者是根本没想叫我。

    一切风平浪静，但莫名的东西触怒了我，我没有出去，我抓着哥哥的胳膊一把将他拽进房间用力关上了门，门合上的前一秒我看到mama转过来的视线。

    最后一缕夕阳斜落而下，黑暗罩住我们。

    “你做什么！”哥哥被我紧紧挤在门和身体之间，他急促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我咽了咽口水。

    外面的门把手被拧了拧，接着门被敲响，“李澈！你干什么！”

    或许是我不能接受一切回到原点，哥哥重新属于这个家，也可能是我不想再顺从这一切，像从前一样蜷缩在这个家里连感情都封存，总之，已经尝过好滋味的我没有办法再继续龟缩。

    “告诉他们吧。”我贴近哥哥，低声对他说，“我对你做了什么。”

    哥哥听见我的话抬起手一把捂住我的嘴，他紧张害怕到手心出汗，声音磕磕绊绊，慌乱地说不要。

    他多么怕我毁了这个家，他那么乖，爸妈那么爱他，他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我钳住他的手，将他的两个手腕攥在一起让他不能动，我蹭蹭他的脸说：“告诉他们，我喜欢你，求他们允许我们在一起，多好。”

    哥哥慌得直摇头，整个人拼命挣扎，泪水蓄满了他的眼眶，声音压抑到破碎，“别这样李澈，不要乱说，你要吓死他们吗！！！”

    敲门声变成拍门，mama在外面催促，我的心跳也随之震动，这种感觉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热血沸腾，我面对着门提高音量：“妈……”

    要说的话被掐断，因为哥哥突然抬头吻住了我。

    他踮起脚仰着头，嘴唇与我紧贴，我的嘴角一片湿凉，是他不停流下来的泪。

    我整个人都傻了，大脑瞬间空白一片，门那一边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什么都听不到，唯有交缠的呼吸被放大再拉长，占据着我宕机的思维。

    我无数次期待过哥哥的吻，但不是这样的。